她想去,她自然想去。
可她又不能去,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
遂,待辛子阑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黎夕妤终是回了首。
“小妤,他似乎……是在等你。”
“不!”黎夕妤笑望着辛子阑,眼眶却有些潮湿,“司寇姑娘的棺椁尚未下葬,少爷他自然无法安心入睡,随意闲走间便来了此处,正巧被你我二人遇上罢了。”
黎夕妤的声音不咸不淡,可这声响却正巧能够传进司空堇宥的耳中,被他听个清清楚楚。
她看上去言笑晏晏,眉宇间溢出温婉之姿,双眸渐渐眯成了一条缝,又道,“辛子阑,我们回去歇息吧。”
辛子阑的目光先是一怔,片刻后便恢复如常,转而笑着点头,“好。”
又一次,她仍是踏上了背离他的道路,越走越远,消失于夜色之下。
走出许久后,久到她再也感受不到有关于司空堇宥的任何气息,方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辛子阑始终陪在她身边,瞧见她面色有些差,便轻声开口,道,“小妤,这些时日来发生了太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你过得十分辛苦,是时候好好歇息一阵了。”
黎夕妤只是站在原地,目视前方,却一言不发。
辛子阑见状,轻轻一笑,又道,“待司空老爷转醒后,此间应当再无枣手之事,到那时,我便带你离开。”
他说此番话时,眼角眉梢中皆透着难掩的欢欣与雀跃,就在双手也忍不住轻轻攥住了衣角,不停地摩搓着。
他本以为,黎夕妤定会给他一个肯定的回应,只因在几个时辰前,她才与他承诺过……
可令他意外的是,黎夕妤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丝毫不曾理会他。
就仿佛,对他方才所言恍若未闻……
一时间,辛子阑的心抽痛了起来,他微微蹙起眉,眼中有倔强与坚韧,同样也有悲凉。
这样的心境,如斯的情愫,自那日荒野流沙事情后,便频频生出。
辛子阑曾以为自己是患了病症,故而花费了一整日的功夫替自己检查,最终却不过是徒劳。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仿佛……渐渐明白了什么。
忽而,一阵轻风吹过,带着几丝不属于这个炎夏的冰凉,吹得辛子阑浑身一震。
再看黎夕妤,她只是轻轻眨了眨眼,便再无其余的神色。
“小妤,”鬼使神差地,辛子阑又开了口,却道,“虽不知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可在我看来,司空堇宥的心里当真只有你一人。虽说如今有个司寇瑕挡在你们中间,可她毕竟已成为了永恒的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此番话说出口后,辛子阑竟有些后悔。
若说句心里话,他确是盼着黎夕妤能够早些离开司空堇宥,从而随他一同离开。
可不知为何,瞧见如此失魂落魄的她,他竟忍不住,如此劝慰。
而黎夕妤也终于有了动作,转眸望着他,却问出如此一句话,“辛子阑,倘若日后有个好姑娘为你而死,你会如何?”
这番问话令辛子阑一时间怔住,他似是从不曾考虑过如此深刻的问题,且这样的事,他考虑也是无意。
“我……”他张了张口,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回道,“倘若换做是我,我想我会坚持自己的心意,选择自己最珍爱的人。”
“可我做不到!”黎夕妤断然开口,周身散布着悲痛的气息,“辛子阑,倘若有人因我而死,那么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安安心心地与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良心的谴责,内心的愧疚,都足以折磨我一生。”
而她了解司空堇宥,他那人行事素来果敢狠辣,可对于司寇瑕,又确是不同的。
辛子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的话题于他而言,似乎总有些深刻。
“呵呵……”
蓦地,黎夕妤竟轻笑了一声,抬起脑袋,仰头望着夜空。
今夜的星光分外璀璨,宛如曾经的某一夜,她与那一袭青衫的男子坐在兰花丛中,互望星空。
“辛子阑,”黎夕妤低低的唤出声,“你看今夜的星辰,美吗?”
辛子阑闻言,也随之仰首,凝望着漫天的繁星。
星子似在朝他眨着眼睛,一闪一闪,明亮且耀眼。
“……美,很美……”辛子阑张口,声音有些缥缈,轻小绵软。
黎夕妤听见后,却深深呼吸了几次,目光有些迷离。
“星光再美,也终有……消散的那一刻……”
日出日落,亘古星辰,这仿佛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态,却也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着变化。
正好如一曲终会尽,一茶终会凉,一路终会止,而渐行渐远的两个人,也终会……散。
在厉绮迎的悉心照料下,凤萧寒终是于三日后转醒。
彼时的他十分虚弱,却在瞧见女儿的容颜时,骤然大喜。
然厉绮迎短期内仍旧无法彻底原谅他,可至少肯与他心平气和地交谈,这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