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到得床边,瞧见了黎夕妤的情势后,竟险些因腿软而跌坐在地。
她双眼紧闭,额角满是汗水,上身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肚兜,胸膛上方却是一片腥红,瞧着那模糊的血肉,他甚至隐约能够瞧见那根白骨。
司空堇宥便守在床榻边,见辛子阑终于回归,也并未多加过问,立即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
若是换做从前,司空堇宥是断然不会让旁人瞧见如此模样的黎夕妤,然眼下情势不同,便也顾不得那所谓的礼数。
“小妤这是出了何事?”
良久后,辛子阑方才开口出了声,可话语中的颤抖,却未经掩饰。
“被铁链穿透了皮肉,缠绕在锁骨两侧。”司空堇宥沉声回,双手却紧握成拳。
辛子阑双眉一拧,有些不敢相信,却立即红了眼眶。
可他知晓眼下当务之急,故此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专心地为黎夕妤诊治。
而他这一诊,便是整整一个白日。
司空堇宥始终默立在一旁,不曾出声干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
直至夜幕降临,帐中不得不燃烛,他方才有了动作。
当残烛燃起,辛子阑也终于停了手。
“小妤性命无虞,但这伤势过重,绝非一年半载便能痊愈。”辛子阑并未回眸,只是盯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的女子,对司空堇宥道。
司空堇宥闻言,暗自垂眸,不言亦不语。
“是何人做的?”辛子阑阴沉地发问,一双手紧握成拳,显然大怒。
司空堇宥仍旧不曾回话,却转而走至帐门处,伸手便要将其掀开。
却就在这时,身后再度传来辛子阑的声音,“是闻人玥,对吗?”
司空堇宥身形一滞,缓缓转身,便迎上了辛子阑腥红的眸子。
“你怎会知晓?”司空堇宥眉头微蹙,有些狐疑,“莫非你早就……”
“哼!”辛子阑的冷哼打断了司空堇宥的话语,他大步走来,边走边道,“我知晓的,可不仅只有这个!”
“我还知道,在那片城东墓园里,根本就没有葬下司寇瑕的棺椁!在那里,机关密布,危险重重,你究竟想引谁前往!”辛子阑站定在司空堇宥身前,目光犀利,却微微眯眼。
司空堇宥的脸色立时便沉了下去,他瞥了眼辛子阑,沉声道,“怎么?还是不慎触动了机关?可你却能全身而退,我倒是对于你的身手与身份,愈发地好奇了!”
“我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于你而言丝毫不重要!”辛子阑冷冷地回话,“只是在小妤的伤势稳定后,我便会带她离开!她应当远离有关于你的一切纷争,否则总有一日,她会因你而丧命!”
此言一出,司空堇宥也蓦然眯起了双眼,阴冷地道,“想要带走夕妤,还得看她的心意!”
“曾经,我或许会征求她的心意,可往后,我不会再令她陷入半点危难!”辛子阑语气强硬,即便眼前人是司空堇宥,他也自是半点不退让,“我一定要带她走!”
“你敢!”司空堇宥赫然低吼,阴冷的神色中透着渐长的怒火。
辛子阑却丝毫不予理会,兀自绕过司空堇宥,率先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司空堇宥却折身回到床榻边,凝望着沉睡中的女子,神色十分复杂。
正如他绝不准许她跟随楚风祁离开一般,辛子阑也休想带走她。
即便他曾不止一次地提出:倘若有一日他无法再保全她,便不会再留她在身边。
可只要想到她会随旁人离去,他这心中便总也不是滋味。
无论那人是谁,他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纵是碧落黄泉、上天入地,他都会拼尽一切,去守护她。
黎夕妤醒来,已是三日后的午时。
床榻边守着一人,她转眸去看,瞧见了那熟悉入骨的青衫。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直直地望着她,什么也没做。
“醒了。”瞧见她睁眼的那一刻,他嗓音柔和,轻声道。
黎夕妤轻轻点头,感受得到来自于他的喜悦,不由勾唇,轻声呼唤,“少爷……”
司空堇宥突然俯身,伸手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却笑道,“阿夕,唤我的名字。”
黎夕妤先是一怔,随后想起了什么,便蓦然红了脸,有些羞怯。
她的眼神闪躲,不敢去看他,却又发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藏在棉被下的双手便轻轻攥起了床单。
片刻后,司空堇宥的脸凑了来,她能够清楚地看见他面容上的每一寸肌肤,看见他的眼睑下,深深的一圈乌黑。
心口隐隐作痛,她忍不住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日。”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黎夕妤还想再问些什么,眼前的男子却又凑近了几分,随后她便觉额间一片温软。
那感觉颇为熟悉,她清楚地知晓他做了什么,双手攥得更紧了。
却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轻轻浅浅,有几分熟悉。
额间的触感骤然消失,司空堇宥也起了身,二人纷纷转眸,向帐门处望去。
很快,帐帘被人掀开,下一刻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是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