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突又有一阵脚步声传进耳底,她的心中未能激起半点涟漪,只愿就此沉陷,永不再醒来。
那脚步声最终停在身边,她听见有人一声叹息,那声音仿佛有些熟悉。
下一刻,她突然被人抱起,那人动作轻柔,很是小心翼翼,生怕惊了她。
可她却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甚至她也并不想睁眼,便任由那人抱着。
她最终被抱回客房,躺在了一片柔软间,却觉愈发冰寒。
她仍旧一动不动,沉沉地躺着,大脑逐渐变得混沌,也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司空堇宥离开了永安寺,他自后门而出,最终于后山脚下站定了脚步。
他的双肩不住地颤抖着,却撩开右手衣袖,盯着方才被黎夕妤紧紧抓着的手腕。
在那里,正包裹着一层纱布,此刻有鲜血溢出,将纱布染红。
那是在赶来应州的途中,遭受敌人埋伏时,不慎受的伤。
而先前他拼尽全力抑制着自己,才未令手臂颤抖,此刻却似是一一归还,竟颤抖到无法停歇的地步。
他转而瞥了眼夜色,见已时至寅时,知晓自己不该再逗留。
便颤抖着举起手臂,将双指凑在唇边,用力吹了个并不算响亮的哨声。
当那哨声响起时,他也是突然可怕地意识到,自己的力气,竟也要损耗殆尽了。
半晌后,一阵马蹄声自远处响起,他抬眸望去,便瞧见了夜色下,竺商君的影子。
竺商君最终停在他面前,努着鼻子要与他亲近。
他苦笑了一声,无力地拍了拍它的脑袋,低声开了口,“这么些年来,也唯有你,始终不曾离开我。”
竺商君似是察觉到他情绪不佳,便晃了晃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
片刻后,司空堇宥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情绪敛去,用力一个翻身跨上了马背,拉扯着缰绳,竺商君便飞奔而出。
他奔走于夜色下,头顶是皎洁的白月,分明照亮了苍茫大地,可他却觉前路一片黑暗,漆黑得令人心悸。
黎夕妤于翌日午时转醒。
刺眼的光亮照进屋子,她微眯着双眼,目光却十分清冷。
床边依旧守着一人,她不用转眸去看,以余光瞥向他的衣袍。
白,白皙无比……
是厉莘然。
“阿夕,你醒了!”厉莘然的话语中透着欣喜,这是数日来,他头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黎夕妤没有回话,逐渐适应了强光后,便睁开眼,盯着眼前的屋顶出了神。
身边的厉莘然似是动了动,随后便有一股药香味传进鼻中。
“阿夕,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需得快些将这药喝了。”厉莘然的话语十分温柔,说着便要伸手将黎夕妤扶起。
然,他的指尖尚未触及她的衣襟时,她便突然冷冷开了口,“别碰我!”
厉莘然一怔,手臂赫然顿住,片刻后颇为窘迫地收回,却笑道,“不碰便不碰,那你自己坐起身,将这药喝了。”
他说罢,黎夕妤倒是真的乖乖坐了起身子,只是眼神空洞,面容憔悴且苍白,全无半点精神气。
她靠坐在床边,一双眼眸分明正望着厉莘然,可他却觉得,她的目光似乎透过了他,看向不知名的别处。
厉莘然沉吟了片刻,知晓她此刻必然不会想要他服侍着喝药,便将手中的药碗递上,话语极尽温柔,“阿夕,来,把药喝了。”
他如同哄着一个孩童般,面带微笑,再温暖不过。
可黎夕妤却仿若未曾听见他的声音般,犹自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厉莘然见状,心生担忧与不安,便再度开口,重复着,“阿夕,你怎么了?快将这药喝了。”
黎夕妤的眸子轻轻一颤,瞥了眼面前的汤药,却再度冷冷地开口,“拿走!”
厉莘然又是一怔,心底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却是将药碗放回在桌案上。
随后,他敛了笑意,凝望着黎夕妤,语重心长地开口道,“阿夕,我知道你心中难过,此事若是换了我,怕是也无法承受。可身子终归是自己的,你若是不喝药,到最终疼痛难受的,也还是你自己。”
对于厉莘然的这番劝慰,黎夕妤仿佛充耳未闻,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也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
厉莘然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有些慌乱,便忍不住伸开双臂,搭放在黎夕妤的肩头。
“阿夕……”
“别碰我!”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同时又听见她冷冰冰的呵斥。
她的目光中看不出半点情绪,可这阴冷如斯的话语,却委实令人心惊。
厉莘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敢违背她的意愿,缓缓将双臂收回。
此刻的黎夕妤,仿佛一只游离于爆发边缘的猛兽,倘若有任何事态不遂她意,她都会随时张开血盆大口,给予对方最狠戾的攻击。
这是厉莘然从未曾遇见过的事态,而他生来便身份尊贵,更是不懂得如何去哄一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