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莘然自是察觉出她的异样,仰首望着山顶,又转而望了望天色,道,“此处距山顶已不远,我们先上去。”
说着,他蓦然俯身,伸出双臂,竟将黎夕妤打横抱在怀中!
黎夕妤低呼出声,显然受了惊吓,“王爷,您快将我放下来!”
厉莘然垂眸望她,语气颇有些无奈,“倘若将你放下,即便此刻下山,你也依旧无法走完余下的路。”
“可……可是,”黎夕妤一时竟有些焦急,不安分地在他怀中挣扎着,“可是这般,不合礼数。”
“我早便与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存在这些繁复的礼数。而在你面前,没有王爷。有的……只是凡夫俗子厉莘然罢了。”
随后,不再等黎夕妤的任何反应,厉莘然已抬脚,继续向上攀爬。
他将她紧紧抱着,脚下的步伐无半点紊乱之象,爬起山来竟也不显费力。
黎夕妤惊讶于他的力量,可殊不知,实在是因着她如今的身子,已太过瘦弱。
而她的双腿仍在颤抖着,她虽已习惯了这样的抽搐,可那痛感,却是一阵皆一阵地袭来,丝毫不留情面。
她实在无甚力气与他辩驳,便也不再挣扎,乖乖地靠在他怀中。
终于,二人到得山顶,厉莘然将黎夕妤放下,知晓她没有力气,便令她坐在了山顶。
此时天色仍旧未亮,黎夕妤坐在山顶,俯首向下望去。
但见山的一侧是恢弘神圣的永安寺,而山的另一侧,许是低谷原野,一眼望去尽是漆黑。
她闻见了些许香气,这气味十分熟悉,正是兰香。
她不知在这山头为何会有兰花的香气,只渐觉神清气爽,眸子也渐渐变得明亮。
突然,那套在她脚上的长靴被人褪去,厉莘然正单膝跪地,不知想做些什么。
黎夕妤心头一惊,下意识便要缩回双脚,却陡地被他握住脚踝。
“王爷,您要做什么?”黎夕妤有些紧张,被他禁锢着的双腿仍在轻轻颤抖着。
厉莘然并未回话,却伸手握上她褪去长靴的一只脚,而后,自脚掌心向外扩散,揉捏……
如同为她按摩掌心穴位那般,厉莘然以同样的方式,按着她脚底的穴位。
一时间,黎夕妤的心猛然一颤,不知名的情愫涌遍心间,却不再挣扎抗拒。
她直直地盯着身前的男子,瞧着他俯下高贵的身躯,瞧着他屈膝跪地,一颗心久久也未能平静。
与厉莘然相处的这两月里,她总是被他照料得很好,面面俱到,无微不至。
虽也曾与他起过争执,也曾见他发怒过,以高傲的口吻同她说着冷漠的话语,可终究……他是舍不得她的。
这样的情感,她自是知晓,却又觉受不起。
而此时此刻,在这高山之上,在山风的吹拂下,他更是全然放下了自身的高贵,只为了令她能够稍稍舒坦些。
黎夕妤忍不住握起了双拳,于心下拼命地告诫自己:不应与他走得过近。
在他的揉捏下,黎夕妤的这只腿渐渐停止了痉挛,他便转而去脱她的另一只长靴。
黎夕妤不再有任何反抗,只是目光也未曾离开他的脸庞,神色颇为复杂。
直至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黎夕妤转眸望去,瞧着这道天地间的第一抹光亮,心头再次微微一颤。
而她的双腿皆不再颤抖,酸痛感也降至极低,厉莘然便替她穿好长靴,终是直起了身子。
随后,他扳过她的身子,令她面向那不知名的低谷原野。
紧接着,他也自她身侧坐下,一只腿微曲,另一只腿平放。
黎夕妤感受着厉莘然近在咫尺的气息,轻声问道,“王爷,您是为了带我来看日出吗?”
“是,也不是。”只听厉莘然笑回。
黎夕妤不再回话,视线望向远方。
夜的漆黑逐渐被光亮所驱散,破晓的景象与气息,在此时强烈地冲击着黎夕妤的目光与大脑。
她的心,颤了又颤。
朝阳的红光很快染了半边天,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与速度,将黑暗驱逐。
视线中一片光明,而兰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
黎夕妤将目光放近了几分,随之垂首,向下方望去。
下一刻出现在眼中的景象,令她忍不住张大了嘴,险些惊呼出声。
那是一片花海,广袤壮阔,比之京乡城的那片花海大了不知多少。
且她此刻身处高地,俯首望去时,只觉震撼。
她不知需得多少株兰花方能汇聚成这样一片花海,只知心底似有巨浪翻滚,令她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平静。
而她终于明白,厉莘然那句“是,也不是”的意味。
旭日初升,这本就是世间一大美景。
而坐在山巅,迎着旭日的光亮,俯瞰她平生最为喜爱的花海,又该是怎样的一副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