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阑……”黎夕妤轻声开口,嗓音竟有些颤抖,“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后,将再也不会见我……”
辛子阑双眉微蹙,好看的眉眼间凝满了怜惜,“若我知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令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
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愤懑与疼惜,黎夕妤眨了眨眼,又问,“子阑,我们如今在何处?”
辛子阑的身形微微一颤,他惊讶于黎夕妤对他的称呼,心中惊起阵阵涟漪。
他的面色变得愈发柔和,回道,“这是一座山林,远离世俗尘嚣,恰巧有一间小木屋。只是屋中陈设不足,仅有一张草席,我在草席下铺了些许衣物,以此来减轻湿寒之气。”
“草席?”黎夕妤觉得有些惊奇,便伸手去触碰身下之物。
她触及一片柔软且光滑的衣料,衣物下是蓬松的草枝,并未觉得冰寒。
她不免有些疑惑,便问,“为何我竟丝毫不曾感受到凉意?”
辛子阑低笑了一声,柔声回,“因为我在这草席中添加了许多驱寒除湿的草药,加之屋中生了火,故而你尚且察觉不到冰凉之意。”
黎夕妤听后轻轻点头,手指仍旧抚摸在身下的衣物上,片刻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这些衣物应当都是你的,那你眼下穿得可还暖和?”
“小妤,你不必操心我,如今你才是患者,我会照顾好你的。”辛子阑目光温柔,缓缓松开了手掌。
“小妤,你是否能够坐得住?”他轻声问。
他的手掌离开她肩头的那一刻,她的身子轻轻晃了晃,最终却并未倒下。
黎夕妤点点头,“虽然有些吃力,但我还撑得住。”
她话音尚未落下,便觉腕间多了几根手指,片刻后便又离开。
她知晓辛子阑做了什么,一时间悲从中来,缓缓垂下眸子,颤抖着问,“子阑,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呵呵……”却听辛子阑轻笑出声,“小妤,谁告诉你,你就要死了的?”
辛子阑的话语中含着几分调侃之意,令黎夕妤心头一动,连忙抬眸,眨了眨眼,道,“近几日来,有许多大夫为我看诊,都说我的身子已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无药可医,活不过几……”
“胡说!”黎夕妤话未说完,突然被辛子阑的一声呵斥打断。
他似是愤然地拂袖,而后道,“自我将你带出永安寺至今,你睡了足足半月,如今不也好端端地活着?”
听了这话,黎夕妤愕然瞪大了眼,竟有些不敢相信。
“半……半月?”她又惊又怔,“可是……大夫们都说,我就要死……”
“那些凡夫俗子也能称之为‘大夫’?”黎夕妤的话语再度被辛子阑打断。
他的口吻中掺杂着几分高傲,黎夕妤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他此刻的姿态,必定是双手抱胸,高傲不已。
“小妤,你早就该知晓,我辛子阑的医术,可是旁人望尘莫及的!”辛子阑拍了拍胸脯,颇有些骄傲。
听着如此熟悉的口吻,黎夕妤突觉心底一阵轻快,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愁绪与悲痛,竟渐渐瓦解。
她忍不住勾唇,轻轻笑了,“你是说……我还能活下去?”
辛子阑直勾勾地望着她的双眼,即便知晓她什么也看不见,也仍旧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问道,“小妤,你相信我吗?”
黎夕妤立即点头,“我相信你,始终深信不疑。”
辛子阑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转而又道,“小妤,过两日我会为你做一张床榻,终日睡在草席上,总归对伤势没有半点好处。”
黎夕妤听后,笑问,“子阑,你当真做得出?”
“你可不要小瞧我啊,我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此等小事,可是半点也难不倒我的!更何况,就连这木……”
辛子阑话未说完,连忙闭了嘴。
黎夕妤却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呵……”辛子阑笑,“我是说,这屋中有张木桌,可就是我做的!”
黎夕妤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沉思了片刻,低声道,“子阑,你答应过我的,会带我……去见他。”
辛子阑的笑容立时便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几分失落与悲凉,却也转瞬即逝。
他再度抬起手臂,握住她的双肩,轻声开口,“你想要见他,我自然会带你去。但在那之前,你难道就不想先将眼睛治好吗?”
他说罢,只见黎夕妤的身子猛地颤了颤,她似是仍有些迟疑,不确信地问,“我的眼睛……真的还有希望?”
“不过是受了强烈的撞击这才导致失明,并非是先天顽疾,有何治不得?”辛子阑笑着反问。
黎夕妤听后,心中愈发欣喜,有笑意爬上眼角。
辛子阑见她如此欢喜,自然也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可他转了转眸子,却道,“待过些时日,你的身子稍有好转后,我便开始为你医治双眼。但这并非一朝一夕间便能做到,需得长久的时日静心调养。故而,我们还要在这山林里,住很久……”
黎夕妤听后,并未因此而有所失落,反倒轻轻点头。
起初她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只想在临死前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可如今,她知晓自己还能活下去,甚至就连眼睛都能恢复从前的光明,她心喜的同时,便也渐渐认清了现实。
总归她是被他抛弃了,究竟又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念及此,她心生悲痛,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笑意,缓缓垂下了头。
辛子阑见状,立即蹙起了双眉。
此时此刻,自黎夕妤的周身,他竟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