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这里时,厉莘然瞧见黎夕妤的手掌,轻轻攥了起来。
“兔子悲痛欲绝,万念俱灭,可大红鸟却始终在它身边,每日里唱歌给它听……大红鸟的歌声很美,每日都会演唱不同的曲子,渐渐给兔子带去了希望……”
“阿嚏!”
突然,那正提笔写故事的男子竟没能忍住,打了个喷嚏!
厉莘然的声音陡然顿住,一颗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二人齐齐看向黎夕妤,却见她原本轻闭的双眼,此时已睁开。
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惊异,似是有些疑惑,出声问道,“这院中还有旁人吗?”
厉莘然立即看向司空堇宥,却见他正揉着鼻尖,神色有些异样。
下一刻,厉莘然张开口,打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喷嚏来,窘迫地回道,“鼻子有些不适,阿夕莫要见怪。这院中仅有你我二人,不再有第三人。”
黎夕妤听后,思索了片刻,便也不再计较,再度闭上了双眼。
厉莘然与司空堇宥齐齐松了口气,可那被檀香熏过的披风,依旧令司空堇宥感到不适。
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动笔。
厉莘然便也随着他的故事,继续念了下去,“大红鸟的歌声成了兔子的精神支柱,它渐渐敞开心扉,对世间怀着期许。数月后,它的眼睛……终是恢复了光明。”
司空堇宥的故事就此结束,他停下笔,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但见女子的脸上竟露出了罕有的笑容,而后道,“虽然你这故事不怎么好听,可我还是很开心,谢谢你,厉莘然。”
厉莘然的眼中却闪过几分错愕,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眼角却瞥见司空堇宥再度提笔,他连忙垂眸看去。
但见纸张上,写着这样一番话:想要做那只大红鸟吗?带她离开吧!
厉莘然更是惊愕,微微张大了嘴,竟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司空堇宥。
随后,纸上又写道:我仔细考虑过了,这永安寺确是清贫,长久住在寺中,对她的伤势没有任何帮助。你带她离开吧,至少,能为她补补身子也好。
停下笔后,司空堇宥抬眸,迎上了厉莘然惊疑的目光。
二人静默地对视着,良久。
厉莘然暗自长叹,无声苦笑,而后又望向黎夕妤,开口道,“阿夕,你若想感谢我,不若随我离开。这寺中清苦,我带你去往繁华的城镇,寻遍世间神医,定要治好你的双眼!”
这番话传进司空堇宥的耳中,刺得他心如刀绞。
而黎夕妤听后,嘴角浅淡的笑意渐渐退却。
她睁开眼,目光空洞,望着二人所在的方向,正色道,“贫尼早已皈依佛门,不会再理会红尘中事。厉施主若是耐不住这寺中的清贫,倒不如早早离去。”
此番话一出,厉莘然立即便看向司空堇宥,目光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你看,她不愿随我离开。
自厉莘然提出想要带她离开一事后,黎夕妤便再无任何兴致,起身走回屋中,并顺势将房门合上。
司空堇宥与厉莘然站在屋外,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呵……”厉莘然苦笑了一声,道,“你说好笑不好笑,从前她满门心思只想离开此处,可如今,我曾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带她离开,她却丝毫不愿随我走。司空堇宥,你以为我不想带她走吗?若是她愿意,你此番怕是已寻不到她了……”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司空堇宥始终站在窗外,凝望着屋内的身影。
他见她继续敲着木鱼,捻着佛珠,双唇依旧张张合合,却不知在念些什么。
他便如此定定地盯了她整整三个时辰,竟将她唇形的张张合合记在了心间。
她反反复复念着的,仿佛仅有几句话。
他并不懂得佛门教法,故而也不曾刻意去参悟她所念的经文,只是目光逐渐变得迷离。
他忽然便想起了与黎夕妤的初见……
那仿佛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某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他只身一人走访黎府,心不甘情不愿。
之所以会有这般情绪,便是因着那一行,乃是受父亲逼迫。
听闻黎府的二小姐患了恶疾,而身为未婚夫婿,父亲认为他理当去探望一番。
当他穿行在黎府时,却瞧见了结伴而行的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唤另一人为“小姐”,可他看着二人穿着打扮,只觉并没什么分别。
随后,他又听见了那婢女的言论,却是在猜测二小姐根本没有病。
也不知怎的,他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随后,那被唤作“小姐”的女子便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彼时,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径自远走了。
可心中却升起丝丝异样,令他的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
三日后,他再度去往黎府。
穿行在府中时,他听见家仆们无不在议论“大小姐被老爷剜了心头肉,救二小姐性命”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