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萧琅额头不停的流血,依然还是那句话:“求母亲就成全了儿子吧,儿子真的会凭自己的本事挣来自己想要的一切,让母亲引以为傲的。”
气得福宁长公主是金星乱迸,当场叫人传了板子,见打板子的太监不敢打重了,还狠狠骂了一回他们,命他们‘再不狠狠的打,就给本宫滚去慎刑司’,又把先打的十来板子没计数,从零开始重新打了萧琅三十板子。
打得他中衣都被血浸透了,再忍泪咬牙问他肯不肯收回自己的话,依然是一样的答案:“儿子不会收回自己的话,也不会娶奉国公府的六小姐的,母亲若是不信,就只管给儿子定亲,看儿子届时会不会如您所愿,大不了,儿子明儿便向皇上请旨去戍边,十年八年的都不回京!”
福宁长公主气苦不已,只得扔下一句,“那本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说到便能做到!若你真敢如此,本宫先就杀了那贱婢狐媚子,看届时你能把本宫怎么样,韩征又能把本宫怎么样!”
再喝骂了左右一回:“不许给他请太医,不许给他上药,不许给他东西吃不许给他水喝,如有违抗者,一律打死不论!”
方拂袖而去了。
剩下萧琅跟前儿服侍的人碍于福宁长公主的命令,把人抬到床上去趴好后,除了敢偷偷给他点儿水喝,旁的一律不敢做,要是冬日还罢了,如今却是大热的天儿,伤口本就容易感染,到晚间,萧琅便烧了起来。
次日更是烧得严重了。
底下的人不敢再耽搁,只得求到了丹阳郡主跟前儿。
丹阳郡主这才知道自家母亲打了大哥,——长乐殿与萧琅在干西五所的住处在皇宫一内一外,福宁长公主又是铁了心要狠狠给儿子一个教训,知道他和丹阳郡主兄妹情深,女儿一旦知道他挨了打,打得还不轻,一定会立时赶去探望照顾,太医势必也会立时传到,那岂不是给不了他教训了?
所以福宁长公主狠心严令了左右,决不许泄露一个字到丹阳郡主跟前儿,自然丹阳郡主也就无从得知了。
还是见过了萧琅跟前儿服侍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她才知道了,立时火烧火燎的赶去了干西五所。
然后从昨日一直守着萧琅到今日,福宁长公主虽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到底还是在挣扎一番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萧琅到今日仍未能退烧,以他的身体底子,哪怕是被打得重了些,尤其是额头那个伤口,但也不至于一连发几日的烧才是,只怕还是一开始延误了医治的原因。
丹阳郡主无法,这才想到了施清如。
“清如,我大哥他从来就是个死心眼儿,认准了的事,当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我也不是要你怎么样,如今什么都还不能确定,我非要你答应什么,岂不是为难你?”
丹阳郡主说到这里,眼圈越发红了,“可你本身便是太医,去给我大哥问诊也是理所应当的,并无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对不对?所以,你就随我走一趟吧。”
施清如头都大了。
萧琅竟然真与福宁长公主说了要娶她为妻,还那样激烈的抗婚,这不是摆明了让福宁长公主对付她吗?
可以预见,她接下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幸好给太后治完病后,她就要离开了,而在给太后治病期间,想来福宁长公主会好歹先忍着不出手,但也说不准,她显然不是那等肯忍气吞声之人……
念头闪过,又听得丹阳郡主催道:“清如,你就别犹豫了,快跟我走吧,我大哥还烧着呢!”
施清如回过神来,歉然道:“郡主,既然长公主是因下官才打了萧大人的,只怕得知下官还敢去见萧大人会更生气,那母子间的隔阂岂非更深了?便是郡主,只怕也要被长公主责罚,还是请其他太医去……”
丹阳郡主急急打断了她,“哎呀,其他太医要是有用,我干嘛还非要巴巴儿的求你去?于公来说,你是太医,理当去给我大哥问诊,于私来说,他都可是为了你,才让我母亲打成那样的,你心里难道就一点不触动吗?至于我母亲知道后会怎么样,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你就别犹豫了。”
一边说,一边已不由分说拉起施清如就跑。
施清如没她高,挣了两次手,也没能挣脱,只得被她拉着手一通跑后,被动的到了干西五所。
干西五所本是皇子们未开衙立府出宫之前,在宫里的住所,是一片很大的宫殿群,据说早几代先帝们儿子多时,这么大一片宫殿群还不够住,那叫一个热闹。
可惜到了隆庆帝这一代,干西五所别说不够住了,竟是压根儿连一个主子都没有!
后来福宁长公主以萧琅本就是在宫中当值,日日回长公主府去也太麻烦了,去求了隆庆帝,太后舍不得宝贝外孙,也发了话,萧琅便成了干西五所如今唯一的一位主子,足见隆庆帝对这个嫡亲的外甥有多恩宠。
也就不怪福宁长公主会生出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丹阳郡主拉着施清如径自进了萧琅住所的第二进院子,迎头就见田副院判走了出来,心下一惊,原来这两日给萧大人诊治的是田副院判,可太医院竟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田副院判本人也是丝毫端倪都没露出来。
光是丹阳郡主严令田副院判不许声张,只怕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吧?
福宁长公主私下势必也敲打过田副院判,——也就足见福宁长公主到底有多爱重萧琅这个独子了,说是她的命只怕都不为过,那萧琅的亲事她怎么可能不精挑细选,给自己儿子最好的?
今日就算萧琅烧得再厉害,她也一定要与他把话说清楚说明白,让他别再违逆福宁长公主,也别再为难她了!
施清如一边想着,一边冲田副院判欠了下身,已被丹阳郡主拖着进了屋里去。
就见萧琅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丹阳郡主这才松开了施清如的手,上前俯身叫起他来,“大哥,醒醒,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萧琅很快醒了过来,见妹妹竟带了施清如来,又是惊喜又是慌张又有些不好意思,忙招呼了施清如一句:“施太医,没想到你会来,我不方便起身迎接了,还请千万见谅。快请坐——”
招呼完了施清如,方低声说妹妹,“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让母亲知道了,我再挨一顿还罢了,我皮糙肉厚受得住,万一母亲要对付她该怎么办?真是胡闹!”
丹阳郡主也以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道:“我还不是心痛大哥你,总得让她知道你为她都做了什么才是,她亲眼见过你的真心后,指不定就感动了呢?”
施清如对萧琅的拒绝虽让丹阳郡主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大哥那么好,而且愿意娶她为正妻,不管最后能不能成,至少他已拿出十足的诚意了,她竟然一点不感动,一口就拒绝了她大哥!
却更心痛萧琅被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也就抛开了那几分不高兴,今日还亲自出马,把人给弄到了她大哥面前来。
丹阳郡主说完,站直了身子,笑道:“清如,你坐啊,我让人给你上茶去。大哥,你和清如慢慢儿聊啊。”
然后冲萧琅一眨眼,示意他一定要把握住这大好的机会后,不由分说出去了。
余下施清如心里大是尴尬。
她一眼就看出来萧琅的情况并没有丹阳郡主说的那么严重了,不由暗暗摇头,丹阳郡主这样不遗余力的撮合自己和她大哥,难道真以为他们能成吗?
何况不管她与萧琅成得了成不了,郡主与督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啊……“情”之一字,着实太复杂,太难以捉摸了!
施清如及时敛住了心神,看向萧琅道:“萧大人,让下官先为您诊个脉吧?”
等诊完脉,她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