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耿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药老眉宇微微颦蹙着,然后低下头,“咱们谢府的大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名流勋贵不少是拿了请柬来的,如果不给他们一个说法,那……”谢家名望虽高,但终究权势不在自己掌控;树敌太多,最后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只是有些话,药老到底不方便说得太明白。
谢逸闻言,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浅薄的笑意,语气清浅,担着从容,“药老,你说,那个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说着,抬起头望着药老,眼神清冽,好似没有丝毫的担忧般。
“……”药老抿着唇,摇了摇头,君心难测。
“咱们来打个赌如何?”谢逸轻笑一声,两指间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翌日,当原本被谢逸再三嘱咐,闭门谢客的大门被打开,原本清冷的院子里骤然多出了许多来客的时候,药老似乎才如梦初醒,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如同两人博弈,如同高手对决,最后堵的不过是谁先动,谁先输罢了。
熙熙攘攘的宾客,凉都城内的名流勋贵似乎都已经到齐了,原本诺大的谢家花园里人山人海;还有那些远远近近处,闻讯赶来的谢安儒慕者;其中真真假假,各掺一半,但那挂着白绫和挽联的主院大门却仍旧紧闭。
“我说这谢家兄弟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谢大人死了,他们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了吗?”不久,人群里就有人暴走抓狂;他们来是为了吊唁和缅怀谢安,而不是坐在这花园里吹凉风的。
原本之前就被拒之门外整整一日,现在又是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人不气愤。只要有人开了头,自然后面就有人会接二连三的爆发。
整个谢府的花园好似已经成为了菜市场般,闹闹嚷嚷的不说,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摔碗叫骂。
“原本以为谢家真的如传闻所说是书香世家,却没想到竟然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境地,真是……真是……”那很铁不成钢的语气,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谢家的亲戚长辈呢。
“子曾经曰过……”自然也有些那些酸儒文人,摇头晃脑;脸上尽是痛心疾首,嘴上却满是之乎者也的,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头都大了。
纵然碍于情势,所有的人都被迎到了花园;那些酸儒文人与名流勋贵一块,可此刻他们却没有巴结谁,讨好谁,套近乎的想法,全都眼神灼灼地盯着某个地方,或发泄,或嘟哝,或喧嚣着诉说自己的不满。而那些名流勋贵,手执请柬而来的,此刻脸上也表情各异,心里的想法更是。当年谢家宣布闭门谢客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还年轻。谁人年少不轻狂,但面对彼时的谢安,彼时的帝师,他们谁不是恭恭敬敬的,要换了旁人死了也就死了,发了请柬还将人拒之门外,这样的做法,他们早就甩脸子离开了,可这个人是谢安,所以他们都留了下来,不过看到现在这情形,脸上的失望,怎么都掩饰不去。
主院,挂满白绫挽帐的堂屋。
“少爷。”药老坐在谢逸的下首,沉沉地叹了口气眉宇微微颦蹙着。
“嗯?”谢逸眉梢浅扬,脸上似乎没有丁点儿的意外,反而是带起了点点凉薄的笑意,转头看着坐在对面闻讯赶来的谢玮,“这件事情大哥有什么看法?”
谢煜三兄妹因为前儿夜里守了整夜,昨天又守了一天,谢玮接到消息之后
到消息之后并没有通知他们,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几个孩子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外面的那些人,或许不乏真的是儒慕谢安,前来吊唁的;但定然有不少是打算趁机煽风点火的。纵然谢家闭门谢客几十载,但当初不管是自己的祖父,还是自己的爹谢安,素来都是心直口快,刚正不阿,朝里内外,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只是以往碍于他们的身份不敢如何,现在谢安没了,谢家的小辈又没有入仕的,都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玮闻言,同样眉头紧锁,就算隔着老远,他却依稀感觉自己能够听到花园中那些人的叫骂声,议论声,“我……那些人是谁放进来的。”
“嗯?”谢逸转头,看着立在旁边唯二的两个下人,“怎么,没听见我哥哥在问话?”
“回大少爷话,是……是谢管家让人放进来的。”其中那名女子瞧着是个畏畏缩缩胆小的,平时人们在唤她红妞,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本名流红,乃是流枫货真价实的妹妹;只是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谢明?”谢玮脸上带着点点不敢置信,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真的要说起来,谢明是谢守的儿子,他们家世世代代都为了守护谢家而活,后来因为谢守在一次随谢安出行时,为救谢安而死,这才被赐姓谢,谢守也例外葬入了谢家的族地。而这些年,他们更是从来没有将谢明当做外人,如果不是他执意要继承他父亲的遗志,甚至谢安原本想将他收养成自己的干儿子的。
药老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眉宇微微颦蹙着,转头看着谢逸;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和流枫之间的默契,简直准确得让人觉得可怕。
“怎么,好奇?”感受到药老那灼热的眼神,谢安转头看着他,脸上浅淡的笑意未退,眸底却似乎染上了几抹深沉。
其实不止是药老,连坐在旁边的谢玮脸上都似乎挂着难以置信般,“为什么要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当年他们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后来阿守叔死了,他还伤心了好久,后来又因为苏怡失踪的事情,他离开了谢家,离开了凉都,可是为什么再回来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
“人心都是会变的。”谢逸眼角挂着药老,又凝着谢玮低下头,沉沉地叹气,“其实有些事情自来就有端倪,只是爹娘对阿守叔有愧疚,只是旁人不会去深想,谢明,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谢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