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菁点了头,随他走出房门。
尚未走出跨院门口,邵良宸见她始终错后一点跟着,问道:“为何要跟在后面?”
何菁觉得奇怪:“依着规矩,我不就是该与你错后半步的么?”
“以后在我面前,那些规矩都不必管。”邵良宸携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隔了快二十年了,终于又与她携手而行,邵良宸心间澎湃得厉害。当年为何总有恁多的架可吵呢?明明没甚大事,明明互相都有真情,明明曾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好好相处……就像现在一样。
他不知不觉就将手握得很紧,手心也渗出了汗,就像随时害怕着她会跑掉似的。
第19章 隔世初吻
何菁被他紧紧抓着手,倒不觉疼痛,只是奇怪他这珍重万分的情绪从何而来。他们之前才见过那么寥寥几面,她难以想象得出,只凭这点经历,他能有多爱她。
周围时有下人经过,看见他们都纷纷驻足施礼。何菁与他携手前行,还被这些人注目,就难免脸上发热——毕竟十九年了,心态已经受了古人许多影响,再不像从前,大街上都敢亲嘴的。
邵良宸走了一阵,方平静说道:“我三年以前才受封,家里产业不多,只在城东有几顷庄田,也是从前罚没罪臣产业,再由皇上赐下来的。我无心打理,这两年一直由赵管家他们管着,将来都该交由你管,不过你也不急上手,到时若是懒得打理,就继续由着他们便是。”
何菁一路听一路点头回应,刚来不足一天,她便有所体会,这座东莞侯府只有表面上看着像个大户人家,实则内部管理可谓是混乱散漫一团糟。昨日她刚到时,竟有几个小丫鬟大摇大摆地跑上门来看热闹,一点规矩都没,一看就是主人平日过于疏懒所致。
这也难怪,他一年倒有多半年不在家,又是个单身男子,哪有管家的闲情?
以后若是他真放手让她去管,就得把这个家好好调理一遍。管家婆她没做过,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比高考更难,学起来也就是了。
邵良宸心里满满都是难得的适意畅快,边走边闲闲地问她:“方才没有四个丫鬟来你那报到么?”
“有呢,我记了她们的名字,说这里暂没什么事要她们做,就叫她们回去了。”
“嗯,我也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必定不惯叫人伺候。我也不喜欢总有外人围在身边,不过以后诸如洗衣烹茶这类活计还是都该分配给她们去做,你不要再亲力亲为了。”
“嗯,我记着了。”
“婚事我已分配了人去操办着,依我的意思,趁着我这阵子没有差事需要外出,还是及早办了为好。下月初二就是吉日,就定在那天如何?”
下月初二就是八天之后,还真是够及早的了,何菁按捺下隐隐的心慌,点头道:“我听你安排就是。”
邵良宸看看她:“以后在我跟前,不必这般唯唯诺诺,但凡有何想头,均可直说给我听,你是我求来的,又不是你主动高攀我,不要总在我面前矮着一头似的。”
何菁笑得柔婉:“嗯,你待我好,我知道的。”
好么?要真是好,他们就不会身在这里了。邵良宸心头甜蜜之中总会搀着酸涩。先前确实很算不得好,但愿以后的好足以弥补吧。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府邸后方的园子。东莞侯府的下人总数就不太够,又没有得力的管束,各样细处都难免简慢。这片园子本该是个规整漂亮的花园,如今却是花没人载,树没人剪,时值秋日,连遍地的落叶都没人扫,半青半黄的蒿草生了一尺多高,杂着各样野花野菜,整个就像个废弃的野园子,令何菁一见之下,倒想起了鲁迅先生的百草园。
她侧头看看邵良宸,他一脸平静坦然,显然并没觉得家里有座这么邋遢的园子有何丢人。
何菁不禁暗笑,她一直觉得,男人在有些无伤大雅的方面粗心一点,不是什么缺点,反而更显得感性可爱,就像影视剧里那些智商超高、情商超低的角色都有着很高的人气。像他这样,正经差事做得出色漂亮,人也不邋遢,就挺好了,不就是懒得管家么?以后自己帮他管就是了。
其实,园子野有野的韵致,一弯清溪携着黄的红的许多落叶流淌而过,前方几株高大的银杏树,顶着满树金黄,有风吹过便飞落黄叶片片,萧索之中透着华美。
过了一座石桥,邵良宸慢下脚步问她:“你可有何话想要问我的?”
她的经历没多少可说,除了与安化王府的那段纠葛不方便说之外,其余的三两句话就说完了,他就不同了,何菁当然有很多话想问他,最想问的莫过于“你跟皇上到底是何关系”,以及“你性取向是不是正常”,不过她还没脑抽,想了想问道:“你会经常不在家么?”
“从前是经常不在,不过那也不都是因为差事,主要还是这个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以后我会争取时常在家的。”
她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可别为了我耽误你的差事。”
邵良宸微露苦笑:“我的差事常常都要出生入死,就拿梁宏府上这一桩来说,若是被他体察到我是去栽赃他的,要害他抄家灭门,他能容我活着出门么?所以,你还有心鼓励我多多办差,就不怕我哪日出了事,害你成了小寡妇?”
何菁往日所见,古人个个都很迷信,连开剪子裁衣裳都要翻黄历,像他这样口无遮拦百无禁忌的还是头回见到,她暗觉惊奇,怔了怔道:“那……难道想少做,便可少做的么?”
邵良宸松开她的手,踱开两步:“至少可以吊儿郎当一点,不那么上进,大不了将来在皇上面前失宠些,得的赏赐少些,害你少穿几件新衣裳,少戴几件金首饰。”
“那好那好,”何菁笑得很狗腿,“那你就少做些,这种生死难料的差事,若能干脆不做了才好呢。”
邵良宸失笑:“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若被皇上听说你来撺掇他最得力的锦衣密探撂手不干,他定会记恨上你。”
她担忧他的安危,不是因为怕做寡妇,更不是出于什么爱意,她只是单纯觉得他是个好人,觉得好人就该有好报,该远离厄难,这是她的善意,邵良宸都明白,他不指望这么快就能被她爱上,甚至这辈子都不被她爱上也没什么,他只想尽自己的责。
不过,察觉到她的善意,他倒是愈发地喜欢她了。单单是这么面对面地望着她,就觉得心间幸福满溢,知足得不得了。
纵是何菁的脸皮远比寻常古代女子剽悍,也有点受不住他这般灼热的目光注视,他这都不是柔情似水,该叫柔情似瀑布了。
她不自在地转开眸光,心里十分不解:我有那么好么,才短短这点日子,就叫他爱成了这样?古人的爱情观真是令人难以索解。
又是一阵风,黄叶飘飞,正巧落了一片在她头顶。邵良宸伸出手,为她拂下去。
她新洗的头发柔软光滑,触感舒适,他的手触在她的发顶,目光对上她的眸子,胸中一阵心摇神驰,索性手掌抚到她的脑后,欠身朝她的脸缓缓压了过去。
她并没爱上他,会不会不喜欢?心里有些忐忑,却又禁不住近在眼前的巨大诱惑,一寸寸接近她的唇,感觉到她并没发力反抗,他受了鼓舞,终于实实地吻了上去。
两具身体都与前世不同,这个吻也寻不到什么旧时印象,不过没关系,她就是她,他还是万分沉迷,完完全全迷醉在她柔嫩软糯的双唇之间,仿佛在享受一个甜美至极的美梦。
良久,他才放开了手。
对何菁而言,只是初时见他要来吻她时心里尚有几分紧张,等到真的四唇相接,她反倒毫无感觉,还很闲在地心想:原来古人也懂得接吻时闭上眼睛……唔,也懂得用上舌头,都与现代是一样一样的啊!
等到被放开,她便觉得自己是圆满完成了一项领导交付的任务。
看着她木偶一般的呆样,邵良宸又忍不住笑了:“还有没有别的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