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何菁是男装打扮,外人也不会觉得在她面前说起这东西需要避讳。邵良宸与何菁都觉得那东西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像清凉油,清凉油能壮阳?是说刺激一下有助情趣吗?
“你信不信,今天钱宁说不定就会买个女人上船来。”陪何菁在一个卖本地手工艺品的摊子前观看时,邵良宸小声道,“昨日还听他夸台州港口那歌妓的嗓子好,不如早招来我们船上添趣儿,我看他是忍不下去了。”
何菁知道这十多年来,钱宁要说只跟迟艳一个女人睡过是不可能的,人家当过那么大的官,有过那么大的排场,却没正经纳过一个妾,没生过一个庶生孩子,这已经是对妻子极大的尊重,已经是迟艳老大的福分,根本无从要求一个古代男人身心如一地忠诚。
可要说容他就地弄个野女人上船来……何菁终究是觉着有点别扭:“人家那谁身份比他高得多,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先忍不得了。你就不能吓唬他一下吗?梅毒就是这时期从广东传入中国的吧?就跟他说这一带有厉害的南洋脏病流行,让他再多检点几天,等回去再说。”
邵良宸苦笑:“我可不敢再乱说话了,我说了佛朗机人至今还圆不过来,再提什么梅毒,万一人家又去询问本地人,发现根本没听过这说法,我岂不是又多给自己挖了个坑?”
“唉,可别真让我一语成箴,叫钱大佬成了将梅毒导入国内第一人。”
“这你放心,历史上的钱大佬这会儿已经被京城百姓分而食之了,梅毒肯定不是他带进去的。”
两人闲聊之间,何菁选购了一个本地特色的刺绣钱袋,付了银子。
邵良宸笑道:“还记得那回丽江之旅吗?你的口味都还没变。”
前世他俩一起去丽江旅游的时候,何菁曾经在古城见到的头一个卖民族风披肩的小店里精挑细选,买了条披肩披着,以为自己买到了一件很独特的纪念品,结果顺着古城街道没走多会儿就发现,其实满城都是差不多的披肩店,而且80%的女游客全都披着风格类似的披肩。
这座市集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但最多见的莫过于这种卖本地小手工艺品的摊子,像何菁选的这种绣花钱袋就到处都是,邵良宸就是讽刺她这一点“口味”没变,专买烂大街的东西。
“哼,在这里是烂大街,回去宁波就新鲜啦。”何菁满不在乎,从腰间解下旧钱袋,把里面的碎银子倒进新钱袋里。
邵良宸挑眉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大老远从丽江买回北京的披肩,后来也在西单看见过差不多的在卖着?”比起那个距离,这里的东西在宁波也有卖的可能性更高。
何菁横了他一眼:“我不过花二十文钱买个乐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嘴欠!”
正说着,忽听见街道那头传来一阵喧哗声,似是有两伙人一边叫骂一边追打过来,乱哄哄地也听不清楚喊得什么,其中似还有人动了刀剑,邵良宸连忙一拉何菁手臂朝两座摊子中间的空隙避进去。
“钱,我的钱!”何菁在被他拉走的一瞬掉了钱袋,硬挣扎着要回去捡,这时那伙人已到了近前,也不知什么人砍了什么人一刀,只听见一声惨叫,鲜血都飞溅了几滴到何菁脸上。
邵良宸及时将她拉了回来,喝道:“几两银子也至于的!瞧你这小气样儿,还记得自己是个百万富婆吗?”
何菁也吓得不浅,抆了抆脸上的血迹,看着那伙人已经渐打渐远,地上只留下少许血迹,并散落着不少被碰掉的商品,她惊魂未定道:“这会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这地方坏人想必不少。”邵良宸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看,见人都过去了,摊贩们议论纷纷地出来捡拾自家掉落的东西,他也走了出来,没走几步便见到何菁那个绣花钱袋掉在不远处,捡起来回身递给她,“以后可别干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傻事。走吧,回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被波及。”
何菁接过钱袋拍着上面的尘土,依稀觉得这看上去不大像是自己新买的那个钱袋,可掂着分量差不多,拍起来也听得见里面碎银子哗啷啷的响声,又见邵良宸急着走,她就没多在意,拎着钱袋跟着他走了。
片刻之后,那伙在市集中间追砍的人聚在了市集之外的僻静之处,裹伤的裹伤,休息的休息。
“宝贝呢?在谁手里拿着?”一个高个秃顶、首领模样的人等不及手下为他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便站起身急问。
“在我这儿呢,大哥您放心,完好无缺!”一名手下兴高采烈地举着一个绣花钱袋,可等到把抽绳的袋口松开,抓了一把里面的东西出来,跟前几个人的表情尽皆凝固。
那秃顶首领抓过他手里的碎银子怒道:“这是什么?我的宝贝呢?老子他妈的拿命换来的宝贝哪儿去了?!”他一把将碎银子全都砸在那手下头脸之上,“快他妈的给老子找回来!”
第124章 番外:一本春宫引发的血案(二)
等到与朱厚照一行人碰头之后,得知他们也只是旁观了那两伙人械斗, 并未受到波及, 邵良宸才放下心。朱厚照玩性甚大, 几乎看见什么新鲜玩意都要驻足钻研一番,一个摊子就能流连半晌,一座市集能逛一整天, 邵良宸见他有钱宁朱台涟及其余护卫严密守着应该没什么风险,就先带何菁回了船。
他们夫妻俩总有说不完的话, 只坐在船尾看看海, 聊聊天, 吃点蒜蓉烤海蛎子, 时间也很容易打发,一点都不会无聊。
直至傍晚, 那一行人才回返。
“给你看样好东西, ”钱宁神神秘秘地将邵良宸招呼到了船头, 拿出一本卷在袖笼里的册子翻给他看,“这是从一个打扮怪异的南洋商贾那里得来的,保准你也没见过如此新鲜的宝贝!”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方的海平面之下, 但余晖的光芒还是胜过屋里的灯火, 在外面看东西能比屋里看得更清楚些。邵良宸看着钱宁将那册子摊开在船舷上,一页页慢慢翻开,他也不禁惊呆了。
那是一本春宫图册,里面的画是由或宣纸、或绢帛的材质绘成,再裱糊到厚纸上, 缝合成的一本册子,春宫图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本春宫图一看就不是中国的,其中有的是日本的,有的看服饰大概是东南亚某些国家的,有的还像是印度的,最后有几幅还是西洋风格,像是欧洲来的,画上人都穿着中世纪服饰。
因画的来源不同,所用的纸张材质和颜料及画法也大为迥异,日本的还比较接近中国画,东南亚和印度的就像些色彩浓艳的壁画,欧洲的就是硬纸水粉画。画风也大相径庭,西方的偏于写实,有男女的,也有男男的,东南亚的更为夸张,多是一男多女的群p,日本的则长于想象力,竟有些画着神鬼与女人交合的。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香艳。
邵良宸这遍览多国爱情动作片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玩意,一时看得大为新鲜,捧过画册来翻看着道:“唉呀,怎会被你淘到如此稀奇的宝贝?”
“是吧是吧?”钱宁十分兴奋,“你知道,算上那谁,我们三个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看见这宝贝,我们仨还是都觉得大开了眼界,全都没口子地说,这样的宝贝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拿着多少银子也没处换!”
邵良宸怔了怔:“二哥……也这么说了?”
钱宁似感莫名其妙:“是啊,有何奇怪?”
难道不奇怪?先前邵良宸与何菁都向他们确认过了,朱台涟这十余年来都没找过一个女人,除了前两年曾与二嫂秘密会面之外,他似乎就没接触过女人,连近身伺候的丫鬟到了岁数都好好配人,也没一个被他碰过。
这令邵良宸两口子都忍不住猜想,二哥在这方面怕是有点生理缺陷,至少也是心理缺陷引起的生理缺陷,不然不可能淡定到那个份上。邵良宸可实在想象不出,二哥也会两眼放光地看着这本春宫图夸赞。
正这时,朱台涟走出艉楼舱门,看看左右没有外人,才上前道:“钱宁,爷说了,叫你把那宝贝拿来,再给他好好赏玩赏玩。”
“这里比屋里灯下更亮,何不请他出来赏玩?”
朱台涟望了一眼邵良宸,神色略带一丝尴尬:“好歹避着人些,别叫菁菁知道了。”
“这……倒也是。”钱宁合起画册往艉楼走去,朝跟过来的邵良宸嘱咐,“我知道你啥事儿都不瞒着媳妇,可这事儿你别对她说啊。”
十余年来,钱宁这一点完全没变,还是很顾忌在他看得起的异性眼中的形象。
“我知道,我又不缺心眼。”邵良宸也意犹未尽,还想细致看看,就很痛快地点了头,跟在钱宁侧后小声道:“其实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弄个女人回来。”
钱宁摇摇头叹了口气:“女人一时半会弄不成了,听船工们说,这一带有种奇异的脏病,染上之后浑身生疮流脓,惨不堪言,我总不能为了找女人再把命搭上,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这样啊……”想不到,梅毒还真的已经有所流传了,可佛朗机人送来了梅毒,也送来了春宫图,他们人又在哪儿呢?邵良宸想不明白,“可是,没有女人还看这玩意,不难受么?”
“那有什么法子?东西在手里,又等不及回去再看了……”
他们说着话走进艉楼里去了,最后的几句话因离得远了,他们说得又小声,浮在海水里藏身于船舷之下的几个人就未能听清,所听见的,都是他们对“宝贝”的讨论。那个秃顶头领背靠着粘了不少螺蛳的船帮,手捂着受伤未愈的上臂,脸上尽是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