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臣的。”裴庆的脑门子开始冒汗了,在他身后的林中语跟赵牧,则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两人很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黏在身上是好不难受。
“绥州也是京畿道的州府,不过一个绥州刺史一年的俸禄,怕是吃不起这么一桌菜吧都,你哪来的钱盖这么豪奢的酒楼?既然有这么豪奢的酒楼,那为何宴请李晔时,却是一次没来过呢,是何用意?怕我知道?还是别有用心?”李弘看着李令月,在裴婉莹旁边坐下,而后在其耳边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裴庆此时此刻脑子里则是嗡嗡作响,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只知道陛下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在向自己问话,而那六个倒地断胳膊断腿的大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显得是那么的让他胆战心惊。
看着这几个大汉,以及都快要哭出来的王世师,裴庆不用想,都知道刚才这间房间里,肯定发生了对陛下不敬的事情,而罪魁祸首显然就是自己这个小舅子。
“臣臣不敢请……”裴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进眼睛里,眼睛涩痛的滋味让他只能是忍着,当着李弘的面,则是连抆拭一下都不敢。
“不敢请?不敢请他来这里,却敢打着他的名声拉帮结派、收受贿赂?但却不敢请他来你这酒楼里?裴庆,谁给你的胆子,是李晔指示你拉拢其他官员吗?还是你自己瞒着李晔拉拢官员?记住,胆敢不说实话,就是裴行俭在这里,也救不了你,就更不要提他的闺女了。”李弘冷冷的问道。
而在另外一边,随着李令月在裴婉莹耳边小声的嘀咕着,裴婉莹的视线则是开始在那红袖跟添香的脸上来回游走,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
原本就对她有些害怕的红袖跟添香,在裴婉莹那柔和的目光下,依然是有些不自在,此刻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只能是任由那贵夫人打量着她们姐妹二人。
“叫什么名字?”裴婉莹温和的出声问道。
“妾身名叫添香。”添香依然是不敢抬头,但听到裴婉莹的问话后,不用想都知道是在问自己。“你呢?”裴婉莹的声音依然是很温和,旁边的李令月,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也开始对两女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妾身叫红袖。”
“红袖添香?”裴婉莹喃喃的念着。
而一旁的李弘,瞅了一眼跪在地毯上不说话,却汗流浃背的裴庆,而后对裴婉莹说道:“怎么样儿,有没有兴趣进宫?给朕的皇长子做侍女?”
随着李弘说完后,房间里便哗啦一声,不论是添香还是红袖,或者是角落里的其他几女,包括那王世师,在听到朕这个独一无二的自称后,双腿是彻底一软跪在了地上。
红袖跟添香,在裴庆跟李弘说话的时候,听着裴庆嘴里的臣字时,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位随和的贵公子的身份,但因为李弘并没有暴露他的身份,两女心里并没有太过于紧张。
但此刻随着大唐的皇帝表明了身份,即便是她们已经在心里有了准备,此刻听到朕这个自称后,还是心里轰的一声,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又抖他皇帝的威风。”李令月在旁边嘀咕了一声,离她最近的裴婉莹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便偷偷的在李令月的腰上掐了一下。
“你还敢惹他,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呢,躲着点儿好,别触霉头了你。”裴婉莹凑近李令月的耳边说道。
“陈敬之,说说裴庆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吧?”李弘懒得理会两女在旁边嚼舌根,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至于红袖、添香等人,他也没有让人家起来,而是对陈敬之问道。
陈敬之公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而后把自己与裴庆,刚才在另外一个房间的说话,对着李弘学了一遍。
随着陈敬之的叙述,裴庆更是把头深深的埋在地毯上,浑身颤抖个不停,陛下的家事儿向来不让任何人插手,而自己也没有那资格向陛下谏言立储一事儿。
虽然皇家无小事儿,但大唐如今的陛下,却从来不让臣子参与皇室的任何事情,这些年又不是没有人谏言陛下应该早些立储君,但都被陛下回绝了,或者是装作听不到而不了了之。
“朕的家事儿你一个正四品上的刺史也敢随便参合,竟然还敢联合老臣,想要向朕劝谏?怎么,想学当初在洛阳那些豪门勋贵不成?私自接触朕的皇长子,朕念在你跟皇后乃是亲戚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裴庆好像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竟然还敢变本加厉,一边拉着李晔的名声狐假虎威,一边暗地里利用自己半个皇亲的身份,拉党结派,裴庆,这是谁给你的胆子,难道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儿才华,以后就有能力辅佐朕的皇长子吗?还是说,你认为朕就必然会封皇长子为太子?”李弘起身,走到跪趴在地上的裴庆跟前。
看了一眼裴庆身后的两个畿县县令,便把林中语跟赵牧吓得同样趴在地上,嘴里不停的请罪。
房间里除了李弘外,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裴婉莹与李令月坐在一处,只能是干看着李弘训斥裴庆,而陈敬之还稍微好一些,毕竟自己这一次过来,本来就是想要训斥裴庆一顿,想要警告裴庆,皇家的事情,陛下的家事儿,你裴庆没有资格掺合的太深了,也没有那份能耐劝谏陛下立储君,更希望裴庆不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害了皇长子在陛下跟前的声誉。
“陛下,臣……臣知罪,请陛下恕罪。”裴庆趴在地毯上,哆嗦了半天,本来脑子里还有一点儿大义凛然的理由。
比如说太子之重不在于社稷与百姓,而在朝堂的稳固,早立太子乃是朝堂与皇家的双重要事儿等等托词,但当真正面对李弘的时候,裴庆却是哪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裴庆一副可怜兮兮,好像被迫招认的样子,李弘看了看旁边的裴婉莹,而后又看看李晔后,冷冷地说道:“怎么,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心里还有些委屈,觉得是朕冤枉了你?那也行,朕的皇子跟皇后都在这里呢,你倒是说说,李晔可曾有跟你说过哪怕一句话,希望你帮他成为太子?还是说皇后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回陛下,都不曾说过。”裴庆哪敢否认,眼前的陛下,可是凭借一己之力,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五姓七望为首的豪门勋贵,彻底的给压制了下去,让九品中正制彻底的消失在大唐的官场之上,自己一个小小的中州刺史,有何胆量敢跟陛下狡辩。
第949章 再缺个章节名
视线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奢华,李弘微微叹口气,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该如何定罪裴庆倒是成了一件稍微枣手的事情了。
这个生韵楼必须查,裴庆身后的两个畿县县令,也自然是必须查,甚至还包括一些在长安城里的京官,都跟裴庆有着密切的来往,而这家生韵楼能够营业,京兆府、万年县的官员也没少出力,自然,一些想要沾着裴庆所谓皇亲国戚光的官员,也没少给他送银子,不然这生韵楼不可能建造的如此豪华。
但如果把裴庆这个案子,全权交给大理寺或者刑部来查,到时候裴婉莹的脸面怎么办?不管裴婉莹如何想,自己多少也得顾及一些不是?何况还有一直跟随自己的裴行俭,这些年可是没少吃苦。
土蕃最困难的时候,裴行俭在土蕃,大唐水师初建的时候,裴行俭也在掌管大唐水师,镇压真腊国的时候,也是裴行俭跟陈敬之,这些年,裴行俭没少给自己,给大唐立下汗马功劳。
权衡了一会儿利弊的后,李弘再次望向寂静的房间内,跪趴在地上的裴庆等人,淡淡地说道:“裴庆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亲戚,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又不能让天下人指着朕的后脊梁骂朕大义灭亲,不顾亲情。这样吧,此事儿就由皇后来主理吧,皇长子李晔辅助你母后一同处理,刑部也会从中帮助你们,查清楚这酒楼的银子从哪里来,裴庆的身后还有什么……”
“陛下……”裴婉莹美丽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色,李弘都如此说了,她哪能不知道,这是陛下顾及自己跟父亲裴行俭的颜面,所以才违制如此说。
“皇后不用说了,裴庆是我大唐的官员没错,但也是皇后的家人不是?此事儿就这么定了,当然,还希望皇后能够秉公处理,不要让人觉得皇后徇私枉法。李晔,听见了没有?你若敢乱加罪名,小心朕揍你。”李弘遥空指了指自裴婉莹到来后,一直站在一边的李晔说道。
最后一句话,让裴庆听的有些心花怒放,心里甚至开始认为,这是陛下对自己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罢了,恐怕交给皇后来处置自己,也是为了让朝堂之上的官员,没有办法指出陛下包庇皇亲的徇私情吧。
而添香跟红袖听在耳朵里,跟其他人都是一愣,皇帝还能这么说话?一言不合就揍太子?这……这应该是一个皇帝说的话吗?
不知道啊,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皇帝,甚至连皇城都没有进去过,自然是更不知道皇帝会怎么说话了。
在她们心里,还以为皇帝、皇后等人,就像是那书里写的一样,充满了威严跟霸气,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呢。
留下裴婉莹跟李晔来处理裴庆一事儿,起身准备离开的李弘,看着李令月一脸意犹未尽,还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于是便毫无顾忌的拍了拍李令月脑袋上,精心梳妆的发髻:“你还赖这儿干什么?跟我一起回宫。”
“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李令月翻了翻白眼,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大唐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不能给点儿面子!
“你能有什么事儿,跟我走。”某人丝毫不给公主面子说道。
“我……”李令月被某人掐住了耳朵,刚想要反驳,但感到耳朵一痛,便不得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李弘可是一清二楚,这个死丫头,肯定是想要弄一个大新闻,想要让长安城的坊间,接下来的时日都能够拿这件事津津乐道,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现在自己交给了裴婉莹跟李晔来处置,如果再让李令月插上一手,保证下一期的《坊间天下》上,必然会出现:惊爆:皇后任人唯亲、徇私枉法等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