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只完好的独眼也让人莫名发怵,或许是他太过纤瘦了,又或许是他灰色长袍衬托出来,这只眼显得极其阴沉,看人的神色让人莫名的想戒备,好似他是个暴乱分子,随时都会做出极端的事出来。
这是她对何培的第一次印象,从警校开始,她对这种有特殊气质的人就极其敏感。知觉告诉她,这个何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再想想蓝文鹤说的话,说他自从眼瞎一只后就性情大变。根据蓝文鹤的这种说法,想来这位何家二公子应该是心理出现了什么障碍……
“贱内不小心跌倒,以致小产,此刻需要静心休养,还请诸位贵客勿要打扰。”那只独眼泛着阴晦的光,将所有人扫了一遍,略显干涸的双唇开合着,喉间像是被什么卡着似的,嗓音沙哑刺耳很难听。
说完,他既没向众人行礼,也没再多停留片刻,转身跨进门槛内,反手将房门再次关上。
这感觉,夜颜眉头皱了又皱,就像到了一个鬼地方,遇到一个鬼……
她还沉浸在这种发怵的心思中,蓝文鹤不满的声音突然传来,让她回了神。
“何大人,你家二少夫人不懂事啊!二公子刚才说的话,你应该听清楚了吧?明明是二少夫人自己跌倒的,非要赖在伏戾王和文妍公主身上,敢问何大人,二少夫人究竟安的什么心啊?你可别说二少夫人没了孩子,又羡慕文妍公主有一对儿女,所以想让文妍公主把自己的孩子陪给她。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不要脸了。”
他讽刺得直接,句句像板子一样扇人脸,何本清老脸灰白如蜡,偏偏还不敢还嘴。
他懂儿子的意思,想把这个亏咽下去。
可他心里堵啊,亲耳听到儿媳说他们几个在驿站对她动手,且一回府就大出血。府里有经验的老婆子验过,证实孩子保不住了……
那可是他的孙儿、何家的血脉啊,就如此被他们残忍的加害,他作为孩子的祖父、何家之主,能甘心吗?
不怕他们胡作非为,就算他们把何府拆了,他也要告上金銮殿,让百官看看他们这些人是如何任性妄为、草菅人命了!
可是,他也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儿子居然放弃追究……
现在被挖苦,他除了忍,还能做何?
正在这时,祁滟熠在何府管事引路下走进了院子。
祁雪最先朝他跑过去,紧张不已的问道,“皇兄,他们可有为难你?”
祁滟熠摇了摇头,但看何家主仆的眼眸充满了怒火。
他不用说,其他都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跟夜颜他们来时一样,都被祁馨沅小产的事气到了极点。
这件事的起因到结果,每一幕他都亲眼目睹。可他送祁馨沅回何府,还没来得及告辞,祁馨沅就大出血小产了。
小产不算,她居然当着何家人的面指认,说他与伏戾王夫妇勾结,一同加害她腹中孩子……
他差点没气死过去,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在送她回来的路上,他解了她的穴道,还问了多次她腹中可痛,她都说没事了。可一到何府,她就翻了一张脸面,甚至把他当成杀人凶手让何家的人把他扣留下来。
“皇兄,都是一场误会。刚何二公子亲口承认,说三姐是自己跌倒才致流产的,与我们无关。”祁雪把何培说的话说给了他听。
“嗯。”祁滟熠从喉间挤出一个音,但看着对面某间紧闭的房门时,眸子的怒火全化成了冰冷。
“皇兄,我们走吧。”祁雪拉着他主动往院外走。
而他也没拒绝,甚至转身时冷冽而果决。
他们兄妹的感情,在她指着他说他加害她腹中孩子起就断了……
见他们走,夜颜也走到慕凌苍身边,与他默契相视过后,也沉着脸离开了。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虽然她很想把祁馨沅打死,可何培既然澄清与他们无关,那他们再追究下去,反而会让人说他们得理不饶人。何况祁馨沅小产,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是个弱者,只要她耍点心眼,完全能再度陷入被动中。
孩子,他们已经替她保胎了,不论她小产是如何造成的,在她反口诬陷他们时,他们心中的愧疚感都荡然无存……
只希望她好自为之,下一次,他们可就不念任何情分了!
今日蓝文鹤完全就是奔着看热闹来的,见他们都走了,他还很不尽兴。
季若婕几乎是把他连拉带拖弄出何府的。
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他们的小别院,没有平日里的打闹笑骂,气氛又低沉又僵冷。
当然,蓝文鹤除外。
见全部坐在他家小厅里板着个冷脸,他还不怕死的打趣,“瞧瞧你们这副德性,本皇子是欠了你们债没还吗?”
季若婕一听,赶紧把他拉到外面去,瞪着他一身里衣,又气又恼,“回房把衣裳穿好,你要再敢这样出门,我就不理你了!”
蓝文鹤也不恼,抓着她到角落狠狠亲了一口,“我还不是担心你,所以才衣衫不整的跑出去。我这就回房去,你赶紧去把他们打发走,然后回房里来陪我。”
季若婕又气又想笑,想多说他两句,可人已经跑远了。
她就不明白,小妹和小妹夫怎么得罪他了,总想着把他们往外撵。
别人来他们这里坐坐,也是看得起他们,要她去撵客人,她才不要!
小厅里,页岩也把祁滟熠送祁馨沅回何府的经过问清楚了。
听完之后,大家都是一阵集体沉默。
片刻后,祁滟熠反问道,“你们为何赶去何府?”
夜颜叹了口气,“我们也没想过还会出事,经二皇子提起何培的为人以及他们夫妻的关系,我们感觉到事情有可能不妙,所以就想去何府看看。谁知道,还真是被二皇子猜中了,三公主不但不想要腹中的孩子,还想借何家这把刀对付我们。”
祁滟熠盯着自己的脚,白袍下全是沉痛的气息,“没人逼她嫁给何培,是她自己堕落,如今遭受委屈,也是她咎由自取。我与她在驿站相见,也问过她如今在何家过得可好,她告诉我一切安好,还让我不要担心……”
夜颜冷笑,“她要是过得好,就不会如此不在意腹中的孩子了。她要是过得好,就不会被仇恨吞噬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