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看不到他的命势(1 / 2)

主君和大祭司的反应都很奇怪,连赵彻都察觉到不对,沉声开口:“主君和大祭司觉得我们昭陵这位探花郎有什么问题吗?”

主君没有说话,大祭司弯腰,将碎了一地的悲喜面一片一片全部捡起来。

弯腰的时候,沈柏看见他如玉般白瓷的侧颜,下颚线条漂亮得不像话,因为常年不见光,脸上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透出莹润的光泽,银发柔顺的垂在耳侧,让人有种无意中窥得人间绝色的心悸。

大祭司没再说话,捡好碎片离开。

主君神色晦暗的看着沈柏,良久叹了口气说:“大祭司脸上戴的悲喜面,是我们东恒的最重要的象征,至今已经传承了数百年,一直保存得完好无损。”

顾恒舟还抓着沈柏的手没有松开,坐了这么一会儿,沈柏感觉舒服多了,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主君:“主君觉得是我动手脚把大祭司的面具弄坏的?”

主君摇摇头,这悲喜面是非常特殊的材质做的,东恒国曾发生过一次内乱,叛军杀了当时的大祭司,试图销毁悲喜面,但试了很多方法都不能将悲喜面损毁,悲喜面在战乱中丢失,十多年后,内乱平息,它才被大祭司的后辈戴着重新面世。

沈柏就算想动手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将悲喜面弄碎,必然是有其他原因。

出了这事,主君心神不宁,也不想再问顾恒舟和沈柏什么话了,草草说了几句让他们离开。

赵彻和周珏被安排在皇宫西边的院落,屋子里面和暮客砂的城主府差不多,墙上镶嵌着夜明珠,窗户是色彩斑斓的琉璃,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给整个屋子都染上梦幻色彩。

主君允许赵彻带了自己的人进宫在院子里守护,一进屋,周珏便放松下来,紧张的看着顾恒舟:“顾兄,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一路上顾恒舟都还抓着沈柏,沈柏索性抬起手,装作是她在扶着顾恒舟走路。

顾恒舟昨晚已经能看到了,并不慌张,淡淡的说:“无事。”

说完松开沈柏,朝着赵彻的方向躬身行礼:“微臣有负陛下嘱托,未能安全将回礼运到恒阳,请殿下恕罪。”

顾恒舟都认错了,沈柏当即掀开衣摆跪在赵彻面前:“是我拖了顾兄的后腿,请殿下不要责怪顾兄!”

赵彻之前还以为两人殒命江中,虽然平安抵达恒阳,心里却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巨石,顾恒舟若是就这样死了,昭陵折损了一位未来的大将不说,更没办法向镇国公交代。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赵彻眼底浮起点点欣喜,上前一把将顾恒舟扶起来:“行远能活着回来便是昭陵之幸,况且若不是本宫让行远带兵伏击那些人,行远也不会因此出事,本宫回去后,还要向镇国公赔礼才是。”

顾恒舟郑重的说:“殿下是昭陵的储君,便是为殿下赴死,也是微臣应该做的。”

这话和沈柏之前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比沈柏说出来的话分量重多了。

赵彻受到触动,拍了拍顾恒舟的胳膊:“行远肩上担负着的也是昭陵的未来,不管什么时候,本宫都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这一番君臣对话很是和谐,赵彻却好似全然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沈柏。

地砖冷硬,沈柏跪了一会儿便琢磨出味儿来。

赵彻这是在变相的惩罚她呢,就算在寺庙的时候他没有亲眼看见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凭顾恒舟的身手绝不会被那几个刺客打到坠入江中的地步,顾恒舟多半是为了救沈柏才掉下去的。

沈柏这一路把赵彻伺候得再好,在差点害死镇国公世子这个罪名面前也显得不值一提。

若是顾恒舟当真死了,就是把沈柏鞭尸、挫骨扬灰,也难消赵彻心底的不甘愤懑。

担心顾恒舟的眼睛,赵彻让周珏先带顾恒舟去休息,再让人请东恒国的御医来给顾恒舟治眼睛。

等顾恒舟和周珏离开,赵彻便稳稳当当在沈柏面前坐下。

他不急着说话,倒了一杯冷茶怡然自得的慢慢抿着,皇家高高在上的威严沉沉的压下来,沈柏低着头乖乖跪好,不敢放肆。

一盏茶后,赵彻终于开口问:“坠入恒襄江后,你们去了哪里?”

沈柏如实回答:“回殿下,我们被洪水冲到下游一个叫月湾的地方,村里有人在江边发现了我和顾兄,将我们救回家中,顾兄坠江前不慎中毒,为了请大夫帮他治眼睛,我们在月湾停留了几日,然后便快马加鞭来恒阳找殿下了。”

赵彻往杯子里添了茶,冷幽的质疑:“你们在月湾停留了至少四日,你是觉得东恒皇室的御医医术还比不上一个小村庄的大夫?”

既然两人都没受太重的伤,就应该第一时间赶到恒阳,在月湾那个小地方停留这么多天,在赵彻看来并不是最佳处理方式。

沈柏不敢说是自己来葵水耽误了两日,只能说:“御医的医术自然不俗,但我体格不如顾兄强健,被救后发了三日高烧,顾兄眼睛又看不见,若是强行将我带上来恒阳,路上怕是会生出不少事端,这才在月湾停留了好些时日,请殿下降罪!”

赵彻把茶杯放到一边,杯子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凛然的肃杀无声的铺染开来,沈柏肩膀微颤,赵彻冷声说:“差点害死镇国公世子,你知道该当何罪?”

这罪名沈柏可当不起,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那夜在寺中,殿下既然早有打算,为何不事先告诉我?若我知道殿下的计划,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没想到沈柏还敢还嘴,赵彻眼睛微眯,眼尾眯成狭长的弧度,冷锐锋利:“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沈柏梗着脖子并不服软:“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向殿下证明,我愿做殿下手里的一把刀,为殿下披靳斩枣,甚至愿意搭上自己这条命,可殿下并不信我,甚至在关键时刻,只想一脚把我踹开,我便是有一腔热血,殿下如此待我,我也会觉得心寒。”

赵彻瞪着沈柏,气息肃冷,沈柏全当看不见,继续控诉:“况且当夜并非是我故意拉着顾兄一起坠江,而是顾兄见我有难,自己跳下来的,殿下怎么能觉得是我有意要害顾兄?”

正是因为是顾恒舟自己跳下去的才更让人心底不安,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让顾恒舟那样冷心绝情的人自愿跳下悬崖?

赵彻站起身,冷眼睨着沈柏。

她瘦了不少,下巴变尖,脸上没什么肉,一双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黑亮明澈,灵动过人,尤其是这样认真看人的时候,如山巅雪惢,能蛊惑人心。

看着好一会儿,赵彻俯身,轻轻扣住沈柏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身为男子,蛊惑镇国公世子,罔顾人伦纲常,你还敢说你不是在害他?”

赵彻一直养尊处优,虽然在太学院武修还不错,手上却只有一层薄茧,指腹温润柔软,并不像顾恒舟的指腹那般粗粝,却让沈柏感受到一股森寒的狠戾。

沈柏知道赵彻在忌讳什么,犹豫了一下严肃的说:“殿下,顾兄虽然平日看着疏冷漠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他并不是真正狠心绝情的人,那夜就算没有我,是寺里那个叫寂尘的小和尚掉下悬崖,顾兄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这是顾家人世代的传承,并不是因为我在顾兄心里有什么不同。”

顾家家训就有保护弱小这一条。

只要一息尚存,还有力气挥剑,顾恒舟就绝对不会允许有无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沈柏说得很有道理,赵彻眸光微闪,却没有放开沈柏,还心存犹疑,沈柏继续说:“之前在围场,殿下不是已经验证这一点了吗?”

在围场的时候,他要杀她,顾恒舟并没有违背他的命令横加阻拦。

赵彻手上松了力道,这便是信了七八,沈柏暗暗松了口气,不想赵彻因为自己对顾恒舟生出猜忌,诚恳的说:“殿下,顾兄的家教和担当都注定他不会对我生出半分心思,而我若不是因为喜欢他,只会沦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我虽心悦顾兄,却时刻保持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殿下完全不用担心我对他的喜欢会酿成什么大祸。”

她的喜欢坦荡、热烈,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极隐忍克制,如山间蜿蜒而下的溪流,山川漠然不动,她自柔婉缠绵。

赵彻垂眸有些好奇的看着她:“上次在围场他没出手救你,你不怨他?”

沈柏弯眸,笑得明艳:“我连殿下都不怨,为何要怨他?”

赵彻哑然失声,是了,下令要杀她的人是他,她连自己都不怨,怎么还会怨顾恒舟?

气氛突然有点僵,沈柏并不纠结这个话题,提出疑问:“殿下,之前那些刺客真的不是东恒国的人吗?他们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赵彻眸底覆上寒霜,双手负在身后,指尖轻轻碾了两下,那里还残留着刚刚捏过沈柏下巴的柔嫩触感。

他绷着脸冷声问:“那些人是什么人你当真不知道?”

沈柏一脸无辜:“我和那些人又不是一伙的,怎么会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真会装!

赵彻横了沈柏一眼,知道她最会耍滑头不想说实话,冷寒的说:“这些事本宫自会派人查清楚,用不着你管。”

“哦。”

沈柏点点头,心道陛下原来你这么小就知道卸磨杀驴了。

膝盖跪得有点疼,事情都说完了,沈柏忍不住问:“殿下,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赵彻冷着脸没说话,沈柏只当他默许了,直接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刚想行礼离开,又听见赵彻问:“你认识东恒国主君和大祭司?”

沈柏歪着脑袋一脸莫名:“我和殿下一样是第一次踏入东恒国境,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