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仰头看着顾恒舟,露齿笑得比今天的日头还要明媚。
她刚刚一头撞过来,鼻尖在顾恒舟胸膛撞了一下,整个都红了,莫名像是受了很大的欺负,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眼眸却亮闪闪的。
顾恒舟突然觉得自己被撞了满腔的欢喜,忘了把手松开。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站了一会儿,顾恒修轻咳一声,温声说:“沈少爷,麻烦离我大哥远一点。”
这话说得好像沈柏是故意向顾恒舟投怀送抱一样。
沈柏看也没看他,感觉顾恒舟放了手,这才站直身子,帮他理了理衣襟,尽管那上面一点折痕都没有。
顾恒舟今天穿了一身靛青色绣折柳华服,低调奢华,他常年习武,并不惧寒,没有穿披风,整个人少了两分戾气多了俊雅内敛的高贵,明显没打算跟这些世家子弟抢风头。
瞧瞧,小爷看上的人就是这么大气。
沈柏暗暗在心里乐,顾恒修在旁边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只觉得她比揽月阁那些风尘女子还要痴迷,不由提醒:“沈少爷,这是宫里,你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小爷怎么了?没亲没搂,刚刚连抱都没抱一下,怎么就不注意言行了?
沈柏翻着白眼看向顾恒修,他盼今天这个机会很久了,穿了一身冰蓝色银丝绣白兰花锦衣,他身体没顾恒舟好,许是怕被顾恒舟比下去,他也没穿披风,努力挺直背脊站在顾恒舟旁边,乍一看两人各有所长,不分上下,仔细一看却能发现他冷得嘴唇都有点白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柏在心底说了一句,裹紧自己的披风,并不和顾恒修计较,只站在顾恒舟旁边,把顾恒修隔开一点。
顾恒修还想再说点什么,顾恒舟沉声开口:“走吧,别误了时辰。”
顾恒修是沾了顾恒舟的光才能参加冬桂节的,顾恒舟都发了话,他也不好拒绝,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往前走。
出了昭熠门,是一条长长的足有上千级台阶的山道。
山道不宽,仅容两人并肩同行,宫人来不及将台阶上的雪清扫,道路两边的植被上也覆满了雪。
沈柏抢占了顾恒修的位置,和顾恒舟一起并肩往上走,顾恒修只能跟在后面和李杉一起。
积雪有好几寸深,一脚踩下去几乎要盖住鞋面,好在沈柏今天穿的是鹿皮靴,不会进水,脚不会冷。
山道弯弯曲曲一路延伸到密林深处,两边树枝上全是积雪,周遭静谧无声,走着走着沈柏便把顾恒修抛到脑后,目光忍不住落到顾恒舟身上。
她穿得多,走了这么半天路,身子已经有点发热,手也暖和得不行,顾恒舟穿得这么少,不知道会不会冷。
只是袖袍宽大,完全挡住了顾恒舟的手,什么也看不见。
沈柏心痒痒,偷偷伸手想抓住顾恒舟的衣袖。
然而指尖刚碰到冰凉的袖子,顾恒舟冷沉的声音便响起:“干什么?”
沈柏索性不遮遮掩掩了,抓起顾恒舟的手在他掌心写道:顾兄,我怕摔。
顾恒舟掀眸看着她,眸光比地上的积雪暖不到哪儿去,淡淡的问:“这种路都能摔,武修课学的东西你都还给师父了?”
学的东西还没还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兄你到底让不让我牵。
沈柏把手伸到顾恒舟面前,理直气壮的摊开。
她的手白白嫩嫩,因为发热血气游走,皮肤变得粉嫩好看,顾恒舟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绷着脸把那只手包进自己掌心。
他一点也不冷,手是很暖和的,只是手掌宽大,把沈柏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里面,安全感十足。
沈柏唇角疯狂的上扬,活似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砸她头上了。
顾兄果然不会拒绝。
两人牵着手往山上走,顾恒舟体能好,步子虽然迈得不大,但丝毫没受积雪的影响,速度很快,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呼吸都平稳得好像在走平地。
沈柏有点喘了,却始终和顾恒舟保持步调一致,顾恒舟有点意外,没想到沈柏体能还不错。
半山腰修了一个很大的四角凉亭供人休息,周围还栽了很多腊梅,这会儿腊梅全部盛开,枝头堆着雪,雪里藏着艳红的花朵,好看得很。
沈柏光顾着傻乐看花了,走近了才发现凉亭里还有人。
今天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少爷和小姐都齐聚明昭山,只有一条山道可以上山,所有人都要自行走路上山。
姜琴瑟和姜映楼是兄妹,没有避嫌,同行上山,姜琴瑟到底娇弱一些,两人到了半山腰就一直在凉亭休息,随行的丫鬟小厮还准备了碳火和零嘴。
两人占据了凉亭一角,吴守信随后上山,不好贸然靠近,带着小厮站在凉亭另外一角,和姜映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看见顾恒舟和沈柏,吴守信眼睛一亮,立刻扬声唤道:“顾兄,柏弟,你们来啦!”
顾恒舟颔首应下,没有要进亭子休息的意思,吴守信也休息了一会儿,当即走出亭子和两人同行,意外发现顾恒舟牵着沈柏的手。
顾恒舟衣服宽大,沈柏又穿着披风,两人面色如常,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发现,吴守信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心头微微刺了一下,吴守信走到沈柏另一边,朝沈柏伸出手说:“积雪很厚,山道很滑,柏弟怕摔跤的话也可以拉着我。”
沈柏意外,完全没想到吴守信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应,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拉进顾恒舟怀里,腰肢被箍住,顾恒舟冷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用,有我在,不会让她摔倒。”
顾恒舟的语气平静态度却十分强硬,吴守信眼底闪过讶然,忍不住问:“世子殿下之前不是对柏弟颇有成见吗?今日怎么……”
吴守信话没说完,顾恒舟便皱眉反问:“谁告诉你我对她有成见?”
“……”
吴守信哑然失声,的确没人明确说过这样的话。
顾恒舟目光犀锐的等着回答,吴守信摇摇头,歉然道:“那应该是我误会殿下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顾恒舟鼻尖溢出一声“嗯”。
带着沈柏往前走,沈柏乐得不行,从顾恒舟怀里探出脑袋,冲吴守信竖了个大拇指。
吴兄你今天干得太好啦,顾兄对我没有成见,他喜欢我!
沈柏在心里大喊,吴守信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竖大拇指,不够见她笑得明媚,还是跟上顾恒舟的步伐问沈柏:“听说陛下给沈二少爷赐名了,柏弟应该很高兴吧。”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又不是我儿子。
沈柏腹诽,顾恒舟眉梢未动,提醒吴守信:“她舌头有伤,说不了话。”
这话听起来平平淡淡没什么意思,吴守信却听出了三分责备,他悄悄抬眼打量顾恒舟的脸色,却只看见一片清冷,看不出别的。
世子殿下应该没有那个意思,是我想多了吧。
吴守信安慰自己,低声道:“殿下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顾恒舟这态度也不像是能聊天的,吴守信只能闭嘴不吭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一炷香后,三人率先到达澜黎行宫。
澜黎行宫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很宽,几乎有皇宫的三分之一大,酷夏的时候,宫里的贵人都会到这里来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