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说话向来如此神神叨叨,沈柏被勾起好奇,立刻追问:“什么事?”
神算放下手,咧嘴笑起,露出贪财的面孔说:“姑娘先买我一张镇魂符,我再告诉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柏和平日一样刻意用的男子的声音,这人连看都没看她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就算不是真的有推算的能力,洞察能力也不容小觑。
沈柏拿出一锭银子放到那人面前,问:“这些够吗?”
这次神算没有用看的,拿起银子掂了掂,摇头说:“不够。”
沈柏又拿了两锭出来,神算全部收进布袋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暗黄色的三角状符放到桌上。
沈柏拿起来,指尖在碰到符的瞬间,看见上面有亮金色符文一闪而逝,指腹有蚂蚁轻咬的刺痛,然后那根银发瞬间变黑,化为灰烬。
变故发生在转瞬间,沈柏没办法用常理解释这件事,她惊讶的看着神算,神算拍拍自己的布袋,幽幽的说:“今年雨水节无雨,春后滴雨未降,天将大旱,灾祸将至,不过此祸会殃及多少人,全都取决于姑娘,姑娘好好想想吧。”
神算说完起身就要离开,沈柏站起来,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绝,神算的声音变得空灵幽远,他说:“今日收姑娘三锭银子,便是与姑娘有三次机缘,姑娘若有疑问,下次再问也不迟。”
话落,那神算凭空消失,那股力量也消失不见,沈柏冲出房间,守在外面的禁卫军诧异的看了一眼屋里,问:“沈少爷,出了何事?”
外面到处都有人走动,所有人神色如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沈柏扫了一圈,没发现那个神算的身影,低头一看手上的镇魂符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右手食指指尖多了一颗红痣。
沈柏压了下指尖,不疼也不痒,什么都感觉不到。
神算是禁卫军亲自带到楼上来的,现在屋里没人,那人警惕的问:“沈少爷,方才那个神算呢?”
沈柏敛了纷乱的思绪,淡淡的说:“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被我戳穿以后跳窗跑了,无妨。”
人跳窗跑了,你打开门来追?
那禁卫军觉得有些奇怪,却没多问什么。
沈柏想起神算说的话,犹豫片刻说:“你去城里打听一下,入春以来,漠州可有下过雨。”
“是。”
禁卫军离开,沈柏回到房间坐下,看着面前那个空茶杯,屈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凭空消失、洞察世事,这不是一般人应该有的能力,难道真的有可以掌控所有人命运的世外高人?
但是那个人在提醒她今年会发生旱灾,还给她镇魂符帮她安神,看上去像是站在她这边的,世外高人都这么闲的吗?还是他太无聊了,所以想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间欣赏一出好戏?
这些事超出了沈柏的想象,她实在想不明白,索性躺到床上补觉。
却说那个瞎眼神算在转瞬之间便从沈柏所在的客栈到了漠州城外,他拄着竹棍像寻常人一样往前走,方向却是朝着远烽郡出发。
走出没多远,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森冷气息,下意识的想逃,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那人走到他身后。
“你刚刚去找了她?”
那人问,声音沙哑冷沉,一开口便是满满的血腥肃杀,神算身体微僵,不过很快放松下来,淡淡道:“我只是来找我的眼睛。”
那人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手上布满老茧,粗粝的摩挲着皮肤,而后毫不犹豫的收紧,扼住他的颈骨。
神算微微睁大眼睛,来不及发出声音,颈骨便咔的一声被捏断。
那人松手,神算的身体软软倒地。
那人低头睨着脚下的尸体,眸底闪过可惜。
又让他逃掉了。
“啊!杀人了杀人了!”
路过的行人惊恐地大叫,凶手穿着黑色披风偏头看了他一眼,行人吓得晕死过去,凶手低头,大掌在虚空对着尸体轻轻一抓,尸体如同风化的石头一样散成沙,消失不见,而后他也凭空消失。
微风拂过,谁也不知道刚刚这里发生过什么。
禁卫军去城中打探很快回来,和那个神算说的一样,立春之后,漠州再也没下过一滴雨,今年春耕,所有人都是去北通河挑水来灌溉,修了水渠以后,沼泽地也有水,倒是方便了不少。
春耕没有被耽误,虽然累了点,城中百姓对没下雨这件事只是有些抱怨,并没有过于在意。
沈柏摸着下巴一直在屋里思索,自昭陵建国以来,北通河就没有出现过断流的现象,只要北通河还有水,不管多大的旱灾,漠州都不会出什么大乱。
神算说灾祸将至,这个灾应该不是降在漠州,那应该是……远烽郡!
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沈柏立刻带人出城,直奔漠州校尉营。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越西是怎么选在春末对远烽郡发动攻击还杀死镇国公的,现在她突然明白了,是因为这次旱灾!
边关离京千里,除了朝廷的仓库,只有军中有屯粮,若是朝廷的赈灾粮食来不及下拨,镇国公必然会下令先大统领中的粮食放出来救济灾民。
远烽郡和越西都地处丘陵,立春后一直没下雨,春耕肯定没办法进行,远烽郡的百姓还能靠军中屯粮支撑一下,而越西……就只能被逼着铤而走险抢粮食。
但上一世并没有人上报朝廷说远烽郡发生了旱灾,这其中一定有内鬼!
到了校尉营外面,沈柏直接亮了钦差金令,守卫连忙带她去见校尉钱搏天,钱搏天在校场练兵,见沈柏过来很是意外,先带沈柏去了自己营帐。
钱搏天让亲卫兵送了热茶进来,客套道:“军中没什么好茶,也不知道沈大人喜欢喝什么,沈大人将就一下吧。”
“我今天不是来喝茶的。”沈柏一脸严肃,开门见山的问:“我是想问校尉大人,目前营中屯粮还有多少。”
不管是暂时还是国泰民安,军中粮草都是重中之重,外人不能知道粮草所剩多少,更不能知道屯粮之地在哪儿。
钱搏天放下茶杯,严肃的提醒:“沈大人虽是钦差,但军中粮草不是沈大人该管的事,沈大人越矩了。”
沈柏并不慌张,微微一笑,说:“我只是好心来给校尉大人提个醒,并非要刻意探听什么,看样子,校尉大人还不知道漠州马上就要发生旱灾的事吧。”
钱搏天神色一凛,皱眉问:“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柏眨了眨眼,问:“校尉大人难道没有发现入春以来,漠州便一直没下过雨?”
钱搏天一直待在漠州,自然知道立春以来都没有下雨,但他是武夫,满脑子只想着练兵,并不知道不下雨对农事有多大的影响。
他召来心腹询问了一番,也没在城中听到百姓抱怨和不好的传言,便觉沈柏过于大惊小怪,又见沈柏年岁小,拿出长辈的姿态对沈柏说:“沈大人常住京中,不知道漠州天气有多变换无常,去年漠州还接连下了一个月的雨呢,那次虽然发了水灾,并未殃及太多百姓,沈大人莫要小题大做。”
沈柏点点头,并不与钱搏天争辩,转而道:“漠州有北通河,随时都可取水灌溉,就算今年粮产受影响,百姓还能靠存粮为生,但若是北横山之后的远峰郡也是如此情景,校尉大人可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