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他折磨人的手段堪称一绝。
所有精神的折磨,莫过如此。
顾长青薄唇微动,他昨夜已经警告过顾长梅。
那小子也是抵死不认,顾长青以一年月银为威胁,顾长梅绝对不会对外说什么。
顾长梅要是没有银子花,比让他受刑还要痛苦。
要知道,如果顾长青断了顾长梅的用度,就连崔心兰也不敢说什么。
她那个主母对继子也是惧怕的。
将来承恩伯府的爵位只会是嫡长子袭爵,崔心兰也明白这个道理,对顾长青的决断几乎从不置啄。
“崔洛,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将你怎么样!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你既然回了崔家,就该为了崔家的将来着想。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不该管的,你自己都心知肚明。”
顾长青极为平淡的说完这几句,很明显,他根本不信崔洛和顾长梅什么也没听见。
崔洛不打算为自己辩驳,她知道顾长青今日特意走着一趟,无非是来警告她,并不会加害于她,起码今日不会。
如此,她便放心了。
顾长青一言至此,似乎没有打算离开,还是如松如柏一样的站在那里,看着崔洛又添了一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长梅自幼顽劣,有些事,他可以胡来,你不可以。”
崔洛藏于被褥中的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她真的很想打他。
她好歹是三世为人了,年纪加起来远远比顾长青大,却成了他嘴中‘懂事的孩子’。
崔洛点头如捣蒜,怎么卖乖怎么来,反正她在顾长青眼中就是这个样子的,她道:“表哥说的是,我知道了!”
这下,顾长青才转身离开,是那种突然的转身,没有任何的预兆。
谈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直至门扉被人打开,而后又合上,崔洛才确认顾长青已经走远了。
她一个人静静的沉思半晌。
所以说.......周世怀的死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了。那日他们几人去勾栏院,纯粹是倒了霉,恰好撞见了。
不管胡勇那日有没有出手殴打周世怀,他那晚必定会是一个死人。
而且,若非顾长梅和王宗耀也在场,胡勇这辈子怕是会永远背上这个黑锅。
蓦的,崔洛想到了朱明礼。
他又想干什么?!顾长青这个时候应该是为朱明礼效力的吧?
想归想,崔洛复而倒在软枕上,迷迷糊糊的又想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来时,已是晌午,前院的小厮过来,请她去前厅用午饭。
崔洛收拾了一会,她未及十五,没有束发,长而密的墨发还可以捂住耳朵保暖,就是长的太白了。这一点让老太爷不甚喜欢。
因为崔范也好看,天生的风流公子模样。
“你表哥怎么来了又走了?”饭桌上,崔老太爷问。
崔洛发现,厅堂内布菜的都是小厮,连个丫鬟也无,看来崔家是真的一心想让她科举,生怕她这个带把的嫡孙乱了心思。
崔洛道:“也没说什么,昨日我去承恩伯府送福饼,路上偶有咳嗽,表哥以为我感了风寒。他外出办事,路经大兴,正好来看望一下。”
崔老爷子闻言后,便没有再问了,道:“长青是个有能力的人呐,可惜.....”可惜不是自己的亲外孙。
崔老爷子一想起顾长梅就头疼,他喝了口酒,仿佛是长叹道:“长梅跟你父亲简直是一个模样,扶不起的阿斗啊!”
崔洛:“..........”顾长梅要是听到了这句话,还不得一哭三闹?!他可是一直自诩为京城四少之一的。
崔洛亲自给老爷子夹菜,她其实很理解老爷子怒其不争的悲哀,老爷子喝了几杯,话就多了,积压了好些年的憋屈和不甘统统发泄了出来。
“你爹年轻时候,也是个花花公子哥,花银子从来都是大手大脚,光是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崔洛啊,幸好你跟你爹不一样,你比他好!比他懂事!”
今日又多了一个人说她‘懂事’了。
崔洛:“.......祖父,爹在世那会,常在我和娘面前提及您,说您是个睿智的商人,您是秀才出生,又将崔家的生意料理的如日中升,爹对您无比钦佩敬仰。”
当父亲的,都喜欢得到儿子的仰慕和尊敬吧!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崔范从未这般夸过崔老爷子,多半都是说他老人家如何的迂腐顽固。
崔洛现在觉得,她那个便宜爹真的不是个东西!
闻言,崔老爷子手持筷子的动作一滞,像是回忆着什么,半晌,一双布着不太明显的血丝的眸子望向了崔洛:“你这孩子,还知道哄我开心,你爹是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他是恨我吧!恨我逼他考科举.......”
这个话题太沉重。
若要追根问底,若无老爷子逼迫崔范读书,他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魂断异乡。
崔洛笑了笑,又给老爷子布菜,不再提崔范的事,过了一会,她提议道:“祖父,您要是不嫌弃,今年的门联,孙儿来写如何?”
崔老爷子求之不得,半醉之态,憨笑了两声:“哈哈.....好!当年让你爹写两个字,我得花百两银去交换,还是你好啊!”
崔老爷子一般不会在崔洛面前夸她,但今日喝多了,一直在说她的好。
但崔洛知道,老爷子是放不下他的儿子啊!
饭后,崔洛扶了崔老爷子去歇着,她则命管事拿了红纸过来裁剪,崔家府邸还算阔大,要帖门联的地方很多。
五郎从皇城回来时,已经快到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