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侍卫递来的公文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再命其连夜跑一趟送给蒋子宁。
“不必了,此刻我人已经在这。”蒋子宁象征性地敲敲门,大迈步走了进来。这又过一年,他长高了很多,比贾琏高大壮实很多。
蒋子宁爽朗笑着坐下来,喝着贾琏亲自给他斟的一杯茶,“唔,不愧是小客栈,味道很差。不过是琏兄弟斟的,怎么都好喝。”
蒋子宁随即一口喝干了,示意贾琏再给他倒一碗。
贾琏没动手。
“兄弟我为你跑了一天,今儿晚上还得带着一群将士连夜偷偷干半宿。我在田地里跟烟苗打仗,劳苦功高的,还不值得喝你斟的第二杯茶?”
贾琏将一壶茶推到蒋子宁跟前,“一杯哪够,跟你斟一壶,可劲儿喝吧。”
蒋子宁咂咂嘴,到底没斗过贾琏,无奈地指了指他,真拿起茶壶往嘴里倒。
还好茶水是温的,不然他那张嘴非得烫起泡不可。
贾琏还未他引荐了柳湘莲。薛蟠早和蒋子宁打过照面,赶紧笑呵呵地跟其见礼。
蒋子宁一见他,愣了愣,就拍桌哈哈大笑起来,“薛大爷与狼牙棒不得入内,哈哈哈……”
薛蟠难得尴尬一回,臊得没处放脸。
蒋子宁随即和柳湘莲浅聊几句,发现这厮的性格很豪爽,跟自己挺像,便喜欢上了。三言两语就犹如故交一般,还约好等他再回京时,俩人在怡红院聚一聚。
薛蟠一听怡红院,更是窘迫尴尬,往贾琏身边凑了凑。心里虽眼馋,但嘴里去嘟囔着自己学好了,不跟那些纨绔一样不务正业。
蒋子宁耳朵好使,听见了,晓得薛蟠是吃不着葡萄心里酸的,挑眉逗他:“行,那你就跟琏二哥好好学学‘正派’俩字儿怎么写,真学好了,我送你一份儿大礼。但我们兄弟是不行了,得继续俗着。”
蒋子宁勾着柳湘莲的肩膀,俩人一块嘲笑薛蟠。
薛蟠心里那个气,转头干咬牙,在心里干诅咒他们。
蒋子宁本打算见了贾琏就回去,因见着热闹聊得来的,就偷懒不走了,打发人去知会老太爷一声,便擅自做主也留宿在客栈。至于他干活的那些属下,拿了令牌,刚完活儿估计正好赶上半夜,正好可做到‘悄无声息’地回营。
贾琏略表担心道:“你调了多少人来,擅自——”
“别担心,我只是带了一小队人马出来‘历练’,名正言顺,报备伤透了,绝不会有事的。放心吧,琏兄弟,你连累不到我。”蒋子宁乐哈哈地拍着贾琏肩膀道。
贾琏就喜欢他这性儿,也笑,“多亏你帮忙,”
蒋子宁:“客气客气,谁觉咱们是好兄弟呢,这不算什么。”
“既然你这么大方,那就不用谢了。”贾琏一派冷傲道。
“……”蒋子宁敢眨巴眼,但他真的好想听贾琏跟自己致谢,怎么办?怪自己嘴欠!
蒋子宁好想抽自己一嘴巴。
三孩子到底年轻,一见如故,凑一桌说笑道半夜。
贾琏没那个心情,独自坐在房内,秉烛书写方案。
放下笔后,他将今日的事儿又过一遍。
那个崔管事如果是参照小康庄种烟的进程,估计大概三四天后,小康庄的第一批烟叶下来就会烤烟。他如果照搬学习,就一定会再出现。不过等他看见自己原本绿油油百亩烟田突然消失不见,估计会傻眼看。找庄子上的佃户们质问是一定的,不过除了那五人,庄子上没人知道真相。他问不出所以然来,就一定会将这件大事去报给他真正的主子。
真主子一现身份,先悄悄拿这个崔管事,剩下的一切便都好说了。
贾琏倒真好奇这个人会是谁。他第一个自然想到的是王夫人,不过以王夫人现在的能力,使派不出什么像样的人,所以她该是第一个被排除掉的。贾政也不可能,他基本没这种脑子。荣府似乎没太多可疑的人,想到宁国府,贾琏自然而然就回忆起那天对他眼色不对的贾蓉,但也不能就凭一个眼神儿怀疑他。况且他还只是个在学堂念书的孩子,不管家,他应该没有如此缜密的能力去张罗这事儿。
夜深了,明天还要赶路。贾琏也不费那个脑筋想了,反正过几日自会有消息传来,只等结果便是。
次日,辞别蒋子宁,一行人继续上路。
薛蟠突然想起来林如海,问贾琏怎么不见他,“不是说好一块出发的么?”
“的确同日出发,不过他走水路,我走旱路。别着急,等一个月后,你自会见到他。”
贾琏第一个目的地是通州,此处考虑到离京较近,只召集户部和工部清吏司的主要官员,讲必要之处,只逗留一日,实地讲解,交代清楚后,便动身前往下一站。
路线上制定要走的地方,贾琏都已经通过工部,提前发公文知会个地方的工部的清吏司,令其为首官员主张绘制河里的引渠入田的草图。
贾琏到了之后,带着户部、工部的人一通前往实地探讨。当然这是多数官员在职责上都应该做的事,但到了贾琏这里,还多出一向,除却这些人,还会有当地拥有农田的富户以及农民们一起组成的代表。
贾琏跟工部清吏司敲定施工方案之前,会问询这些人,合理听取意见。只是想着占便宜的人,自是不会听,但有道理有疏忽的地方,会很好的补上。
凭此关心民意一招,引得不少人对贾侯爷留下了务实肯干好官儿的印象。
这一路南下,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到了金陵。众人骑得马匹已经换了十二次,一直处在走走停停,停下来就忙的状态。马换着不累,人折腾这么多天,都筋疲力尽了。
这一路风尘,贾琏和薛蟠、柳湘莲等人都晒得略有发黑。不过这样的肤色倒更显出男儿的英朗神武来。一行人骑马风尘仆仆的进了金陵城,为首的几个都是年轻俊颜的公子哥儿,立刻引起不少人侧目。特别是那些出门买菜的小媳妇儿们,有的红了脸,羞答答的低头,却还是禁不住是不是抬头瞄一眼。眨眼见那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儿去了,一脸怅惘,暗自跺脚,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害羞。眼都不眨,一直看,才叫占便宜呢!
金陵知府王青雷早恭候多时,意欲迎接,却被提前而来的兴儿拦了回去。晓得这位侯爷大人真是传言中那种喜欢清俭的人物,王青雷忙命人撤了迎宾宴,苦等到贾侯爷等人在驿站安置妥当了,他才讪讪地坐着一顶半旧的轿子前来拜见。
正逢贾琏准备用饭,也没用他等,直接叫王青雷进来了。互相寒暄之后,王青雷在随大流的状况下,坐下来和上级一块用不算‘午’也不算‘晚’的一顿饭。
菜很清淡,只是简单地荤素搭配,没有大鱼大肉。
王青雷都记在心上,不禁叹服这位年轻的侯爷,为没有年少轻狂得势便狂傲自大的劲儿,为人很沉稳正派,特别是那双眼,冷静沉着的劲儿竟不似是近二十岁少年该有的,倒像是个心智沉稳年纪至少三十以上的老城人。
王青雷心料这位侯爷不简单,早听说他的大名时也只觉得传言言过其实、夸大其词,今的见真人,却觉得有过之而不及,是他见识浅薄了,世面见少了。贾琏大概问了问金陵当地的民风,便开始询问基本数据,比如田地多少亩,年产总量多少斤,人数多少,有地的农民又有多少,主产作物是什么,饮食因习俗等等诸多方面。
王青雷磕磕巴巴答了几个,后面的直接发懵不知道该说啥了。幸亏他来之前,知会了那些在府衙待命的官员‘陆续’到场,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不过仍有一些细节问题,他们答不上来,需得回去翻阅记录才可知。上级官员来问话,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打不上来,这可是令人万分紧张害怕的大事。贾侯爷奉了圣明而来,那就是钦差,有待皇上审查政务,升降官职之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