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吉莽一翻脸,二皇子周琰就只能继续掏家底。
二皇子周琰出了好几次血,好不容易得到阿史那吉莽点头,得到了不会更改和亲人选的许诺,结果没高兴半天,周瑛就会拿金银美人把阿史那吉莽砸的再改主意。
都送出去那么多金银财宝,若不能达到目的,岂不是都打水漂了。说不定再送一件,阿史那吉莽满意之后,就真正定主意,再不更改了呢?若真说定了要周瑛和亲,那二皇子周琰之前的目的达成了,又出了口恶气,勉强不赔本儿。这种赌徒心理,让二皇子周琰越送越多。
以前要问二皇子周琰最恨的,肯定是跟他势不两立的大皇子周琏,但在被周瑛那边逼着接二连三大出血之后,周瑛已经一跃至大皇子周琏之上,荣登他黑名单榜首了。
可惜二皇子周琰到底一丝理智尚存,没真正掏空家底,及时止了损。
二皇子周琰这边一收手,阿史那吉莽一见再榨不出钱来了,当然不会给他留面子。尤其林泽出手阔绰,阿史那吉莽当然希望有个嫁妆丰厚的嫂嫂,若是促成了六公主和亲突厥,那么得他相助,才登上阏氏之位的六公主,肯定站不直腰,日后还不是随便他打秋风?
阿史那吉莽当即请见皇帝,在朝堂上表达了要换下汝阳公主,转而求娶六公主的请求。
阿史那吉莽得意洋洋丢下这话,在朝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这几日朝中本来主战主和就在争论不休,又有徐弘在搅浑水,整个朝堂上下官员,都搅合在其中,不上个七八道折子,阐述一下自己对和亲的态度意见,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可现在和不和亲还没个定论呢,西突厥竟然还想换人。
这一下朝中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的大臣都大怒,一个个都顾不上等西突厥人走了,再关上门自家人商量了,当时就撩起袖子,跟西突厥人吵了起来。这西突厥分明是看不起人,天家公主何其尊贵,结果被当菜市场的白菜一样随挑随选,挑了不满意,竟然还要换。
这西突厥哪里是真心想换人,分明是把大陈的脸面往地上踩。
阿史那吉莽却振振有词,说道:“明明是你们大陈的人不老实,先说汝阳公主怎么好,夸得仙人一个,实际上不过被人挑剩下的,根本没人要。幸好六公主拔刀相助,帮我识破了那人的险恶用心。正好六公主这么善良大方,又对我们可汗一腔思慕,美人爱英雄,这才是良配,我想换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大陈诸位大人目瞪口呆,也明白了汝阳公主怎么就被西突厥相中。不过,让诸位大人想不通的是,一向名声极好,又极受皇帝宠爱的汝阳公主,怎么就成了没人要的,此外一向贞静娴雅的六公主,怎么会脑子坏了一样,跪舔西突厥人不说,还往争着火坑里跳。
诸位大人面面相觑,只能安慰自己,肯定是阿史那吉莽在造谣,在离间大陈皇室跟朝廷的关系。但阿史那吉莽是嚣张招人恨,却实在没那个心计,使出挑拨离间、栽赃陷害之计。
所以说,真的是自家人不争气吗?这么一想,大家又都蔫了。
阿史那吉莽只当自己舌战群儒,驳倒了大陈的一众大臣,得意洋洋环视一圈。他有兵强马壮、几无败绩的西突厥做后盾,根本不担心大陈会不答应,家里又有美人在等,也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阿史那吉莽朝皇帝不甚讲究地拱了拱手,语气随意,“成了,我就这么一件事,别的我也没什么可麻烦陛下的,我先告退了。”
皇帝心中恼不恼没人知道,面上却只好风度地笑笑,“使节慢走。”
众人只能憋着满肚子火,目送阿史那吉莽大摇大摆离开。谁知道阿史那吉莽走了一半,在二皇子周琰跟前停下。阿史那吉莽心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林泽也颇会逢迎,但到底没有二皇子周琰拍得舒服,故而笑眯眯道:“对不住了,实在是六公主太有诚意,要不哥赔个不是,请你去常春楼吃酒啊?”
这话一出,众大臣的视线,就跟淬了锋的刀子一样,嗖嗖嗖,直刺向二皇子周琰。
二皇子周琰顿觉冷汗涔涔,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父皇的神情,只能勉强撑着身体,朝阿史那吉莽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拱了拱手,“抱歉,今日有事,我怕是去不了。”
阿史那吉莽微微觉得有点遗憾,但也没太放在心上,耸了耸肩,“好吧。”
说完,阿史那吉莽拍拍屁股走人了,独留下二皇子周琰承受众人的怒火。
其实认真要说,这朝廷之中,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除了寥寥几个主战的,从不曾对西突厥假以辞色,剩下的哪个不曾对西突厥曲意奉承过?
以前二皇子周琰就算跟阿史那吉莽私交甚密,别人也只会称赞他交际手腕高,能交好外族使节。但现在正值大陈被西突厥翻来覆去打脸,却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忍着的时候,二皇子周琰不但跟阿史那吉莽称兄道弟,还拿自家姐妹当讨好西突厥的筹码……这下众人可算找到倾泻怒气的去处了。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刚才还像锯嘴葫芦一样的诸位大人,现在个顶个的痛心疾首。
“那也是殿下的妹妹啊,殿下怎么就这么心肠狠毒……”
“把亲妹妹活生生往火坑里推,二皇子的孝悌节义,恐怕都学到狗肚子里边了吧!”
“汝阳公主可怜啊,摊上这么个礼义廉耻都不顾的哥哥。今个儿为奉承区区一个使节,就能把亲妹妹卖了,明个儿为巴结西突厥可汗,说不定能把整个大陈都卖了……”
群情激愤之下,就连本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员,此刻也不敢张口相助,一个个弓腰缩背,恨不得藏到砖缝儿里头,生怕被二皇子周琰牵连,也沾上残害手足,甚至卖国求荣的骂名。
这些大人们难道个个都那么关心周瑛差点被卖了的处境吗?却也未必。
先前诸位大人不管怎么忍让,都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怂,只能说大陈战力实在不行,必须顾全大局,不得不对西突厥做出妥协。结果一看有个比自己更怂,更卖国的,这可好了。既指责了二皇子的错处,又证明了自己身为大陈人,立场鲜明,绝非怂货,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二皇子周琰此时却是听不见这声讨了,浑身精力都集中起来,听着上首龙椅之上的反应。
终于皇帝伸手下压,示意众臣安静,朝堂上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渐至于鸦雀无声。
皇帝深深看了二皇子周琰一眼,眼神复杂极了,说不上是嫌弃厌恶,还是恨其不争,亦或是残存的一点怜惜无奈,他闭了闭眼,吩咐道:“二皇儿卸去礼部侍郎一职,回府养病去罢。”
既然皇帝说二皇子周琰生了病,那他没病也要变成有病。
更何况皇帝到底给他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或许是出于事情还未调查,才留下转圜的余地,也或许是皇帝顾着皇家体面,把这一床龌龊用大被掩去……
但不管怎样,二皇子周琰却是满心绝望,心知自己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这所谓回府养病,不过是把圈禁换成好听一点的说辞。这一回可比当年皇帝南巡那一回严重,上次他毕竟是被冤枉,皇帝心里有数,圈个几天就放出来,不过是挡人的嘴。但这一回……
二皇子周琰不管是自掘坟墓,还是被人算计,总归是大皇子周琏捡了便宜,要不是还要顾及皇帝糟心的心情,大皇子周琏只怕早就眉开眼笑,恨不得笑成一朵花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二皇子周琰被再次圈禁的消息,在后宫中飞快传播开来,自然引起了几家额手称庆,几家跳脚骂人。与之一同传出去的,当然还有周环取代周瑛,成为和亲公主的消息。
周环正在对镜晨妆,一听宫女报来这消息,失声叫道:“怎么可能!”她的手不由一松,刚要插在发髻上的玉簪一斜,摔落在地,直接断成了两截。
玉簪断成两截,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就算是周环失手打碎的,这罪名也只会落在跟前宫女的头上。正在给周环抿发髻的梳头宫女吓得一哆嗦,攥紧了桃木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周环这会儿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哪有功夫装慈悲善良,她厌恶地挥挥手道:“拖下去。”
梳头宫女被堵着嘴,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