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耶律留哥叹道:“掐着人家脖子了,蒙古人的锅破了,都难找到匠人去补。不过,元帅,恕某直言,上京路不予,还有大金国,还有西夏,还有宋国,这……”

完颜康道:“西夏不会,宋国与蒙古不接壤,大金国么……呵呵,我倒要看谁敢!”

耶律留哥这几日也没闲着,做了许多功课,道:“元帅对上京路百姓很好,可是,下一位也会这样吗?”

耶律阿旺挺直了身板,铠甲一阵乱响,心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儿你应该私下问我呀!魏三儿可跟我讲过宋国太祖黄袍加身的事情!

眼睛都紧张地盯着完颜康,等他回答。完颜康灿然一笑,反问道:“汴京让你搬家的命令,你收到了吗?”

耶律留哥大惊:“下官并不知晓此事,要下官搬到哪里去?与留守做邻居吗?”

完颜康托起茶盏缓啜了一口:“有我在,你就永远收不到。”

耶律留哥本就准备摊牌,此时顾不得礼貌,追问道:“永远是多远?”

完颜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看你想多远了,你想多远,便是多远。”

“盐、铁、茶,上京路也缺。”耶律留哥抛去了一却浮夸的演技,并不回避完颜康的目光。

完颜康斩钉截铁地道:“我说有,就有。”东北重工业基地会没有煤铁吗?!它要是没有,我高考地理就算白背了!就算短时间不能形成规模生产,会缺一点,上京路的府库、勇义军现在的装备也能支持一段时间了。造起反来,先逮着要紧的地方占。大城的府库,总是会有的。中都的府库总是会有的。

上京路还真有盐场,辽国时期就很有名了的。现在到了自己手里,就算用配给制,也要让百姓不至于缺盐。顶多就是不赚这个暴利罢了。

上京路并不像蒙古那么需要茶。

“您离开陕西,与西夏的约定还能做数吗?”

完颜康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对撒哈林道:“哎呀,要是西夏翻脸,我把师父他们留在那里,可真是不好办了呢。”撒哈林没好气地道:“不是留他给你看家的吗?现在朝廷的手,伸得过去吗?”

耶律留哥还想问什么,完颜康忽然说:“千户,你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问过你什么了吗?总要有来有往才好。”

耶律留哥并不因他的打断而气恼,坦然道:“下官的事情,何劳再多问?您回答完了下官的问题,下官的答案也便出来了。下官还要再问一句,您做得了主吗?”

完颜康歪着头笑:“圣上南巡,我请他也不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有来有往才好。”

耶律留哥低头想了一阵,再抬头时,眼睛里已满是坚毅:“还请您立誓,绝不背弃我等。我等也立誓,绝不叛您。若是事有不偕,苍天不叫我们活,也是命中注定,咱们不怨谁。”

完颜康道:“好!”

两人歃血为盟,耶律留哥竟生出一股“我尽力了,前途如何,只管去拼吧”感慨来。完颜康却笑道:“明天到上京来,咱们合计合计接下来怎么办。唔,带上你的马队。”上一贼船,就别想下来啦!先给你分个赃。

第88章 神转折

上京路几成国中之国。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徒单衡往上京路走了一遭,也没能改变这种状况。徒单衡带来了完颜康的奏本与口信,太子是比较重视这一点的。金主与部分大臣却十分不喜,若非儿子已经卧床不起,金主几乎要下旨斥责与他了。

完颜康所作所为确实让朝廷为难,然而对金国来说,最大的敌人还是蒙古。是的,金国的最大敌人与金主最忌讳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好些个大臣口上不说,心里也不免嘀咕:你们家又不是没有造反的,下克上,算什么?只要能带着大家别受欺负就行。看现在这皇帝、看现在这朝廷,中都丢了、妻儿丢了、祖坟丢了,横行霸道了近百年的大金国,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反观另一位,年轻气盛不假,可是不吃亏呀!跟着他的人,什么时候吃过亏了?更何况,皇帝丢了国都,完颜康给拣回来了。皇帝指派的人吃了老大一个败仗,完颜康扛过来了。这对比也未必太明显了。

一时之间,暗流汹涌。金主与太子对这种情势心知肚明,却偏不能挑明。太子早做了国破家亡的最坏打算,此时有一个完颜康,他心里反而轻松一些。金主内心却烧了一把无名业火。

在这个时候,仆散安贞却上书支持完颜康的建议。

金主当场便发作了起来:“公主和亲是为国,怎么能让她受委屈?你们谁的女儿出嫁,不给她丰厚的陪嫁吗?!”完颜康还真是没猜错他。

汴京朝廷一阵混乱,最终,还是冷静理智的想法占了上风。完颜康的建议是很有针对性的,很多人都明白,这是卡住敌人脖子的好办法。一番争执,最终虽然不至于粒米不给,也是大大地压缩了各种战略物资的数量。太子犹觉不足,很想彻底执行完颜康的建议。他本人无法上朝,一应内容都是转达。

金主退了朝,亲自去见儿子,苦口婆心地道:“你就是将人想得太好了!”

太子且咳且说:“国难当头,只要有道理的,咱们都该听。还望阿爹能广开言路,听信良言。”

金主凑近了儿子,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落到蒙古人手里、哪怕落到宋人手里,你我或可活命。自己人要反,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今不要开罪蒙古人,上京路谋反时,或许可借邻国之力平叛……”

太子深吸一口气:“阿爹为什么不信自己的侄子,倒要信个老‘女婿’?”

话不投机,父子俩第一次不欢而散,太子脸上只余苦笑。

金主回去之后,越想越生气。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养到这么大,又病了,他倒是很宽容。对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恰在此时,又接到一个让他并不愉快的消息——山东杨安儿反了。

“一群白眼狼!”金主拂袖将案上炉瓶悉数扫到了地上。

不怪他生气,他自觉无论是完颜康还是杨安儿,他都仁至义尽了,却换不来他们的真心!完颜康自不必说,将他逼得进退两难,可那毕竟是自家人,亲侄子,金主心里,那是跟自己同一阶层的人。被同阶层的人坑了,心理上要好受一点。

杨安儿算是什么东西?一个无赖!先头造反,被官军逼得走投无路,接受了招安。即使是这样,朝廷也没歧视他,反而让他做了一个军官。与蒙古军对阵时,他见势不妙便临阵逃脱,连夜跑回山东,又造反了!

两个王八蛋!要不是忽都这个王八蛋将上京将圈地自肥,杨安儿又怎么敢这般蔑视朝廷?

金主一时之间将双方都恨上了,顾不得仆散安贞为安颜康说话,派他去平杨安儿之乱。仆散安贞虽然讨厌,平乱的本事还是有的。朝廷上不是没有别的大将,但是金主觉得,比起仆散安贞,他还是更愿意让别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仆散安贞没有别的想法,领命而去。金主才舒了一口气,下令继续准备公主的嫁妆。平常人家嫁娶且要准备些时日,何况公主和亲?

这恰给了完颜康中途拦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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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见过徒单衡之后,便知道金主和亲之意甚坚,搅黄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小。金主防着他,蒙古人必然是乐见其成的,双方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甚至会有无言的默契。但是思前想后,不最后见岐国公主一面,他终究不甘心。他还想顺路南下,悄悄去汴京见太子一面。公主嫁事费时,给他提供了一个暂时处置好上京路事务,腾出手来出行的时间差。

一个有志于反金的首领,不可能突然之间因为某个人某件事,就坚定了放弃原本打算投奔的老板,死心塌地跟着另一个人走。耶律留哥既然决定要反,前期的准备工作不知道做了多少,私下与蒙古人的接触也不会太少。只不过完颜康来得令他措手不及,蒙古人此时也腾不出手来干预这件事情。诸多因素交织在一起,才形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所以,完颜康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至少让上京路契丹人看到跟自己干的好处的。简言之,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