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说完,便软倒在他面前,昏了过去。
她双手上的长刀当啷落地。
有血从她身上往下淌,染红了她脚下青绿的小草。
她整个人,像是从腥风血雨里来的一般,浑身都是血。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她与他说过,她是杀手,可她从未让他看到她身为杀手的一面,他知道,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
可这一次,她却这般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她这一次是从哪儿来,是去做了什么,又为何会受这般重的伤,他只知,她强撑着这最后一丝气力到得这小山坳里,是因为他。
只是因为他。
这就足够了。
那你可还想要听我的事情?
这是她昏过去时他对她说的话,也是他掀起她头上的红盖头时问她的话。
那时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还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笑道:阿兔,你笑了。
他那时候,笑了么?
应是笑了的吧,因为那一日的他,与她一样,很开心。
只,这都是曾经了。
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君倾站在院子里,抬起手折了一颗枝头上的海棠果,抆也不抆便放进了嘴里。
果子已半红,快熟了。
有些事情,也正在慢慢变熟。
君倾这一次重新回到燕国帝都来,就是要这些事情在短时间内结果,成熟,然后再看着它们熟透,落到地上,慢慢腐烂,化作尘泥,消失不见。
他不会再如四年之前那般等着它们慢慢发芽长大后他在慢慢地一点一点拔掉,看它们慢慢受着折磨在折磨中慢慢死去,因为他不再是四年之前的他,不是他没有了那时的耐心,而是……
他没有那般多的时日了而已。
他要在有限的时日内做完四年前只来得及撒种而未来得及做完的事情。
沈云那儿,也当是快得到消息了吧。
呵呵……
*
城西,路边的小茶棚里,议论正纷纷。
“哎哎哎,那个啥,那个被啥天师算命为能给咱们燕国带来昌盛的啥府的大小姐过几日就要嫁给咱们帝君了吧?”有一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黝黑汉子道。
“哎哟老二,你这啥啥啥的,能有多少人知道你这是在说的啥啊。”有身穿藏青布衣头上裹着布巾的高瘦男人笑道。
“嘿,嘿嘿嘿,俺这不是在路上听说了,所以来问问嘛。”那被称为老二的黝黑汉子憨憨一笑,抬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随之对那高瘦男人道,“哎,薛老弟,你多识得几个字,你来给俺们说说这事呗,那张贴的皇榜,俺们这些粗人,谁个人看得懂那上面的字哩!”
“嗨!也就和老二你说的差不多,再过个三日,咱们帝君就要迎安北侯府的大小家进宫了,说来这沈葭大小姐也是命好,二十一年前才出娘胎就被咱们宫里的相师相出了帝后之命,道是其二十一年后若是为帝后,咱们燕国就会昌盛富足,所以哪,这沈大小姐一进宫哪,就能封后啦!多好的命哪不是?”
“哦,还有,那皇榜上写着的是三日后帝君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哎哎哎,你们谁个家里有谁蹲牢狱的,这可是赶上好时节咯!”
“你家才有人蹲牢狱呢!俺们这可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就是就是!”
“嘿!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大伙儿别当真嘛。”
“对了对了,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啊,那安北侯府哪,最近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了哩!”
“安北侯府的大事不就是三日后全家一块儿飞黄腾达?咱们这不就是在说着这事儿吗,还需要你来这么跟着放屁?”
“哈哈哈,就是,廖锤子,咱们刚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咋的啊?”
“不,不是的,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你们说的这个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说的,是另外的事儿。”
“哦?这安北侯就要成为国丈了,他的府上,还能出什么大事儿啊?廖锤子你别兜弯子,赶紧地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快说快说!”
“哎哎,你们别催,别催啊,我没说我不说啊!”
“你赶紧的。”
“大概七八天前吧,我担了柴到集市上卖,正好遇着了城东不知谁个大人家的婆子来买柴,让我把柴禾担了过去,我去了时候哪,发现有一户人家大门外守着好几个官家的人,那些官家的人手上还拿着刀!”
“我起初不知道那就是安北侯府,是听着找我买柴禾的那婆子同与她一齐的一个姑娘嚼舌根,我才知道那是安北侯府,而且那些官家人还不是那日才开始守在那儿的,而是好几日前就开始守着了的,我今晨到城东去给那些厨子磨刀子,发现那些官家的人居然还在!这都快十天半月的事情了哪,你们说说,要不是那府上生了什么大事,用得着官家的人守那么久吗?”
“廖锤子说得怪有道理,不过这安北侯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这沈大小姐都快要进宫为后了,居然还被官家人围着大门,这多晦气哪不是?安北侯能让内史大人这么做?”
“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城东的事情,咱们这么些个小老百姓哪里能知道哟。”
“哎,这倒也是。”
“你们不知道哪,我知道!”就在众人为不能听得这很是能消解困乏的趣闻而轻叹时,忽听得茶棚旁处的甜糕小摊上传来年轻男子一声颇为得意的声音,引得这小茶棚里的众人纷纷扭头朝甜糕小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