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朝摇头道:“这我怎知?”
金锁又问道:“我听闻,老爷答应给姑娘分十亩的田地,可有此事?”
夏春朝冷笑道:“这该是你问的事么?”
金锁赔笑道:“我也知道造次,然而今早老爷打发大爷到田庄上瞧瞧,看割哪块地给姑娘。大爷问奶奶要衣裳时,奶奶得知此事,就同大爷嚷闹起来。大爷不理她,她便往前堂上去寻老爷说理去了。此刻只怕正在堂上闹呢,我们奶奶那脾气,姑娘是知道的,老爷虽疼爱姑娘,但也禁不住她厮缠,姑娘还是有个预备的好。”
夏春朝点头笑道:“难为你这样为我想,你们奶奶是你主子,这房里的话你也来告诉我。”
金锁听出这话中讥讽之意,到底是个年轻姑娘,脸皮薄嫩,下面的话便也说不出口,只讪讪笑道:“姑娘说的是,我不过是白来与姑娘说说闲话罢了。”说着,又停了片刻,就推房里没人,扭身出去了。
宝儿抱着衣裳走来,说道:“姑娘,今儿这金锁来的倒奇。”
夏春朝冷笑道:“也不算奇,想必是嫌那边不好了,想另拣个高枝儿跳。故而先把些便宜的好处与我,叫我以为她是个好人。”宝儿掩口道:“我说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不知行些什么勾当,原来打这个主意!她也好大的胆子,我看大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就敢换主子了。”
夏春朝说道:“也不知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王氏打发她来当细作的。然而这样心大的丫头,我可不敢要。”
宝儿点了点头,又问道:“倒是有一件,她说大奶奶去跟老爷闹了,姑娘不担忧么?”夏春朝道:“担忧什么?父亲素有主见,你瞧这些年来,他听过哪个人的摆布?那王氏不过是色厉内荏,不必理会。”
却说那王丢儿一路走到前堂,正逢夏东兴在里堂算账,听闻儿媳妇前来,不知何故,便叫进来。
这妇人整了整衣鬓,行进堂中,低头走到岸前,道了个万福。
夏东兴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眼睛自镜片上头望出来,看了那妇人两眼,问道:“老大不在家,你这时候过来,可有话说?”
这王氏在房里时嚷的厉害,对这公爹心里却着实畏惧,一路走来心中早已存怯。此时,也不敢直言讲来,只先试探问道:“老爷一早打发大爷到庄子上去了,大爷也没同媳妇说明白,媳妇来问问为些什么事,大爷晚上了也要在庄子上过夜。”
夏东兴倒也不瞒,直言以告道:“我思量着春朝日后没个依靠,将来再生了孩子,越发后手不接,便想着把庄子上土地分十亩给她。那十亩良田也不算小了,尽够他们母子吃用。日后她再做些什么营生,也将就过了这辈子。”
王氏听闻果有此事,脸色登时一沉,又陪笑道:“老爷倒是心疼姑娘,接回家来住着不算,还把田地也分她。”夏东兴瞅了她一眼,说道:“这是什么昏话,我的女儿,我不心疼,却等着谁来心疼?”王丢儿被噎了个无言以对,半日才道:“爹,我倒有句话讲,不知您老爱不爱听。”夏东兴说道:“都是一家子人,哪里就有这些乔龙画虎的,有什么你自管讲来。”
王丢儿便说道:“爹,姑娘这才来家,老爷大爷都心疼,这也罢了。然而如今且不说陆家那边并没真个断了,就算当真断了,姑娘将来岂有不再嫁人的?那这田产不是进了旁人家口袋?爹精明了一世,这会子怎么算起糊涂账来了。”
夏东兴听了这话,就知这婆娘不知何处打听了消息,过来说嘴,甚是烦躁,说道:“春朝并没改嫁的意思,就在咱家一辈子也不当什么。我情愿养他们母子一世,你就不必费这个心了。”
王丢儿笑道:“爹这话可就没道理了,我再没听过世上有老死在家的姑娘。旁的不说,昨儿隔壁沈家老太太过来,还有意娶姑娘做续弦的意思。咱们姑娘这等貌美,又年青少小,守它什么!将来说亲的只怕不踩破了门槛,我瞧姑娘也未必不动意。”
夏东兴将脸一沉,呵斥道:“就是将来她当真改嫁,这十亩田也算与她做添妆了。她正养胎,你无事不要烦她。连姑娘嫁出去这些年都怀上了,你闲着无事也该好生调理调理身子。我夏家虽不兴纳妾,我也不准老大出去胡行,你也该上些心才好,总不要弄到让老大断了后。”
几句话,说的王丢儿哑口无言,又不敢强行辩驳,站了半日,告退去了。
这王氏一路骂骂咧咧,回至房中,不见金锁,便问招儿道:“那蹄子又往哪儿去了?”招儿回说不知。
正当此时,金锁低着头自外头进来。
王丢儿正满腹怨气,一见了她,当即问道:“你去哪里逛来?我不在屋里,你就浪去了。”这金锁无话可说,只好站在一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