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曾氏笑了,原来是这个。她道:“这是蔡御医教的法子。他原本举国行医的时候,怕仇家找上门,所以自己个儿想了个法子,用一种药米分抹在脸上,好叫一般人认不太出来。我毕竟身上还不太干净呢,这次出门还是改了容貌比较好,免得叫有心人给认出来,没得给你添了麻烦。”

曾氏所说的不干净,乃是因为她如今在柳家挂上不知所踪的名号。她现今是一丁点都不想和柳家扯上干系,索性就换了新容颜,叫人不能去向柳家报信。

谢凉萤了然地点头,对这能改变样貌的药米分也提起了兴趣。她决定等回来之后,再向曾氏问问这药米分的方子,改日自己也试试看。

屋子里骤然多了个人,总得和管家的说一声。颜氏正昏迷着,大夫人也不在府里头。谢凉萤就带着曾氏去见谢家祖母,同她知会一声,过了明路才好明天正大光明地把人带在身边,一并跟着走。她用的是薛简不放心自己去岐阳王府的庄子,所以特地派了个嬷嬷来服侍自己。

反正在谢家祖母这儿,只要抬出薛简的名头,一般都能顺利过关。

谢家祖母上了年纪,并不能很看得清曾氏的样子。虽然她也觉得眼熟,但仔细看看,又觉得不像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便道:“既然是云阳侯的心意,那你便收下吧。反正只在府里头呆一晚,也不用特地教规矩了。只是服侍主子得尽心,旁的倒是没什么。”

曾氏向谢家祖母磕了个头,谢过谢老夫人。谢凉萤在一旁瞧着,竟觉得曾氏真的像个惯会伺候人的熟手嬷嬷。

过了谢家祖母这一关,旁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二房如今只顾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除了寻常的请安吃饭还能见上几面,旁的时候都是遇不到一块儿的。

谢凉萤让连嬷嬷给曾氏安排了屋子,暂时将就一晚。同她言明,第二日一早就要出发。

曾氏自打出了柳府之后,一直都起得不算晚,是以也并不觉得难过。

有事儿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夜间很快就降临了,整个谢府都挂上了灯笼。谢凉萤和曾氏两厢歇下,一觉醒来后养足了精神,便准备着出发了。

恰在她们要出府的时候,魏家也派了人过来,说是让谢凉萤现在就能过去了,魏老夫人那儿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谢凉萤笑道:“劳烦小哥回去禀一声老夫人,我这里要去接个人呢,等接到了就一起过去。”

那魏家小厮道:“那奴才这就回去了,还请谢五小姐快着些。”

“知道了。”

谢凉萤登上马车,就令车夫赶紧朝着岐阳王府的方向而去。

魏家小厮并没有很快就离开。他是下人,谢家的主子也算是他半个主子,并不能过问谢凉萤要去找谁。所以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在谢凉萤马车出来的时候避到了一旁,想看清楚马车是朝什么方向去的。

马车沿着门口的大道一路往前走,到了第三个岔口就左转了。魏家小厮知道那个方向大都是京里头的亲王郡王的住所,他在心里头合计了一下,大致猜出了谢凉萤要去找谁后便回去了魏家。

魏老夫人听小厮回来报说谢凉萤要去接人,便奇道:“她这不急着过来这儿,是要去找的谁?”

小厮道:“我留了心,看着马车的方向,大约……是去找哪位王妃郡王妃。”

魏氏听了后轻皱眉头,一时也猜不透谢凉萤这一大清早地要去找谁。不过在她心里更担心生死未卜的谢凉晴,当下心里头就有些怨上谢凉萤了。昨日里看着倒是稳重,怎么今儿个就这般跳脱了。举凡有什么事,不能等从南直隶回来之后再做吗?孰轻孰重,竟然都分不清,到底还是小孩性子。

魏老夫人自然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她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倒觉得那孩子并不是个没谱儿的。兴许是去搬什么救兵了也指不定。若她真拎不清轻重,就不会急着派人去南直隶查看阿晴的近况了。”

魏氏听了母亲的劝,将自己那肚子的小心眼都给收了起来。“是女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甚,咱们且等着,左右不差这么些时辰。我还没进早膳呢,你就陪着我吃一些吧。昨儿你都没吃多少东西。”魏老夫人安慰道,“莫要担心阿晴,这不是有我这个嫡亲的外祖母在吗?难道我还能让她受了委屈?”

昨夜魏老太爷下朝回来,见了自出嫁后极少回来的女儿,高兴非常。趁着魏氏这次回来,听说了谢凉晴出事之后,魏老太爷不遗余力地说服女儿,想叫她点头届时和离的事。一顿饭下来,不知道被魏老夫人白了多少眼。难得一家子吃顿团圆饭,这老头子就知道瞎掺和。

魏氏亲自搀着魏老夫人进了屋子。伶俐的丫鬟早在魏老夫人发话说要吃饭的时候,就将一直在小炉子上煨着的粥盛了两碗出来,又将食盒中备着在路上吃的各色小菜取出来摆好。粥香扑鼻,令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魏老夫人带着魏氏坐下,特地夹了女儿最喜欢的玫瑰酱瓜片给她。“多吃些。别阿晴回来了,你却病倒了。到时候我一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要照顾谁才好。便是阿晴见了你身子不妥当,以她那纯孝的性子,还不哭成个泪人似的?”

魏老夫人叹道:“你们娘俩,在这点上真是一样一样的。都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的水,我看我自己个儿就不是这样的嘛。”

魏氏抿了口粥,笑道:“娘还说呢,当年爹要外放的时候,你不得去,不知道暗地里落了多少泪。”

魏老夫人佯装生气,“好啊你,竟编排起你亲娘来了。”

看着魏氏终于露出了笑脸来,魏老夫人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她要去南直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怕她日日在京里头忧心伤身,自己又不在身边,劝不了。不过人心岂是旁人能劝得住的,说到底,还是得自己看开些才好。

等魏老夫人和魏氏用完早膳,谢凉萤也到了。

因为时间比较紧,魏老夫人也就没让谢凉萤进来里头,而是自己去了二道门。这样等下直接就能上马车走了。

她一到二道门,看到岐阳王府的马车,不禁笑了,指着那马车对魏氏道:“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可不就是去搬救兵了吗?”她看着下了马车的谢凉萤,调侃道,“早知道老王妃要去,那我可就能歇一歇了。京里头谁不晓得,举凡老王妃出马,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成的事。上马能打仗退兵,下马能收拾污吏。我看她呀,就没有不敢的。”

老王妃一把撩开帘子,气呼呼地道:“你就晓得编排我!我何曾上马去打过仗了?又何曾收拾过贪官污吏了?”

魏老夫人一边上马车,一边回嘴,“哟,你还别不承认。当年先帝那会儿,是谁放心不下老王爷,一个人单枪匹马谁都不带地就跑去前线了?听说老王爷被敌军所困,二话不说就提刀杀将过去?救回了老王爷不说,回来还将那失职的运粮官给一顿好揍。这还不算完,回了京又参了人家一本。”

她一边对着谢凉萤大笑,“这事儿能叫我记一辈子,就没遇上过这么好笑的事儿了。你年纪小,所以不知道。当时为着这场官司,先帝躲了几天都不敢上朝。”

老王妃道:“你就记着吧,记一辈子也不嫌累得慌。”

魏老夫人隔着帘子道:“不仅要记一辈子,我还带进棺材里头去。到了阎王爷跟前,还得说给他听呢。”

老王妃重重地“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谢凉萤憋着笑,在双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这两位老夫人嘴上虽斗得厉害,但谁都能看得出来感情实是极不错的。大约年轻的时候,彼此还是闺中小姐,或是新嫁娘,便是这般斗着嘴的。

魏氏在马车动之前,特地走到谢凉萤的马车边上,低声嘱咐,“阿萤,我娘就拜托你了,路上多加照拂。”

谢凉萤点头,“大伯母直管放心,我必尽心。”

魏氏点点头,退开了几步。

马车缓缓驶离了魏家的二道门。

魏氏看着远去的马车,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佛珠——那还是昨夜她和魏老夫人一道睡的时候,母亲给她的。这是母亲多年不曾离身的物件,魏氏自然明白母亲将这个给自己,是希望转移些许自己的注意力,别把自己给逼得太狠了。魏老夫人的一番苦心,魏氏岂能不领这个情。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了,魏氏方转过身,对昨日一并留下的陪嫁嬷嬷道:“嬷嬷收拾收拾,咱们回谢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