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贞书见他来了,举起那件绣着银丝花领的墨灰银丝绣花大氅,在他肩上按了说道:“你叫一声洒家我听听。”

玉逸尘忽而脸色大变,问道:“你从那里听得的?”

贞书追着反问:“为何你要自称洒家?因为你真的能断情灭性,空无*?”

她将那大氅狠狠甩到玉逸尘身上道:“我徽县二十年无匪患,是因你而一夜之间化作焦土。那些北路上的亡魂可有人知道,是你将那些鞑子放进来的?”

玉逸尘仍问:“你从那里听说的?”

贞书道:“你在刘璋府上那夜,我就是在外面偷听你们说话,被你们追的那个人。”

所以,刘文襄其实是屈色的,梅训杀错了人,那窗外偷听的人,其实正是他的小掌柜宋贞书。其实在送那幅画之前,他和她早就遇见过。只是彼此并未看到对方罢了。

贞书见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又问道:“如今你还要将那些鞑子引进来放到历县去,让他们将历县也烧光抢光,化成焦土,是也不是?”

玉逸尘默然点头,半晌才轻声道:“当初在徽县,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是小女儿家,这些事情只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贞书本还欲要劝他,见他不但不悔改反而要劝自己别管,气的指着玉逸尘鼻子道:“果然那老者说的没错,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也当知不把外贼引来杀自己的亲人,来抢自己的国家,你连魔鬼都不如。”

玉逸尘忽而冷笑了起来,盯住了贞书道:“我很久以前就对你说过,我是个坏人,而你说,恰好你也是。”

贞书摇头道:“那不一样,你可以惩治反对你或者要伤害你的人,但你怎么能……”

玉逸尘逼近一步道:“能怎么样?你以为我整日打打儒生的屁股,骂骂言官们折子,就能震慑住他们吗?”

贞书道:“你不该伤害这个国家,和这国中手无寸铁的子民。”

玉逸尘道:“是谁的国家,又是谁的子民,他们又与我何干?”

贞书反问:“难道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害你家破人亡,害你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见他仍默然不语,复又劝道:“千万不要让那些鞑子进来,我们这里皆是些小脚跑不动路的女子,他们来了会像捉小鸡一样把她们捉走杀了或者取乐,那太可怕了,朝堂上的事我不管,可这引外贼的事你千万不要干了好吗?”

玉逸尘冷笑道:“将女人的脚砸烂折断化成腐肉裹成小小的一团,叫她们永远走不得路而像小鸡一样被人捉走,这样的民族,活该被人□□。”

贞书怒道:“那也不该是你。”

她已经往外走着,玉逸尘却捉了她的手道:“早晚都会有战争,不过是早晚的事,这些软弱的人们早晚要学会怎么样逃跑才不会被抓住。如今强敌环伺,你以为这个国家还有退路吗?”

贞书气的不知怎样才好,混身找寻着,将头上那把簪子抽下来扔到他怀中道:“还给你,若你真将鞑子引进来,我就不会与你成亲,我不会与一个魔鬼成亲。”

言毕披头散发大步下了楼,玉逸尘几步追了上来,抓了她头发匆匆忙忙替她挽着,复将那簪子插了上去。贞书仍抽下来扔了往外走,他又将她拉住,抱在怀中道:“便是你不愿嫁给我,这簪子必要戴着,你曾答应过我,戴上了就不会取下来。”

贞书将簪子拨了远远扔掉,恨恨道:“你可曾想过,若不是我曾在五陵山中堕车毁了名誉,现在我也死了,因为你放进来的鞑子而死了。我不会要你的簪子,亦不会要你的人,我不要你了!”

言罢径自出门走了。

玉逸尘在屋中站了不知多久,夜色渐渐侵没了他整个人在黑暗中。直到更声响起时他才幡然清醒,出来寻到了孙原怒问道:“为何她会过去?”

孙原道:“公公息怒,小的只是走开了一会会儿而已,宋姑娘就往前边去了。”

其实是天热人困乏,又玉逸尘不在,他好好睡了个午觉,一醒来却断送了自己的下半生。

玉逸尘扬了扬手道:“自己去找梅训,叫他给你个舒服点的了断法子。”

贞书出了玉府急冲冲往前走着,忽而胸中痛感欲甚手撑了颗树站住,还未张嘴,一口热流已然喷涌而去。她见地上满是黑紫的血块,自己也被吓坏了,颤抖着手抽了帕子出来拭过嘴角,觉得胸中舒服了许多,这才又匆匆往前赶去。

过御街不远就是杜国公府。贞书到了国公府西门房上报备过,便站在院外等着。

不一会儿窦明鸾的丫环冷绿到了门上,见是贞书,忙招了手道:“宋二姑娘快进来。”

贞书进了国公府,就听冷绿又笑道:“我们姑娘如今寄住他府,每日愁眉叹气不止,正好等着姑娘来宽慰。”

贞书笑笑,随着冷绿过了条长长的夹巷拐了个弯,便见一处小院。

窦明鸾已在门上站着,见了贞书强撑了笑颜问道:“你怎么来啦?”

贞书扶了墙道:“快,快写信叫杜禹回来。”

窦明鸾有些不解,扶了贞书道:“你若不舒服,咱们屋子里说话。”

贞书摆手:“我只说这一句话就走。你写信叫杜禹回来。”

窦明鸾道:“其实前番我就写过信了,如今还没有收到回信。”

贞书道:“那不够,你此番写信就这样问他。是你的娘子重要,还是杜国公重要,是你的娘子重要,还是凉州与京城的失合重要。他一个大男人,既然做错了事,只要勇于认错。大不了一个头点地,难道他就这样怕死不肯回来吗?”

窦明鸾皱了眉头道:“为何你这样激动?”

好像比她自己还要激动的样子。

贞书忽而醒悟若再多说,只怕要叫窦明鸾连想到玉逸尘那里去。她虽恨玉逸尘勾结外夷滥杀无辜,却又不想叫窦明鸾将此事报到杜国公等人那里,叫杜国公即刻就抓了玉逸尘的把柄治他的死罪。

她心中千难万难,张了张嘴道:“我只是觉得你太苦了些,这样寄人篱下,倒不如叫他回来早做他家媳妇,名正言顺的住着多好。”

窦明鸾红了脸抿了唇笑道:“多谢你。你们姐妹几个,倒是唯你待人最真诚,可惜我们见的太少。”

贞书摆摆手,力拒了窦明鸾的挽留出了国公府,一人在街上塌肩拉背走着,心道:我亦不过一个平凡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亦无法阻挡玉逸尘所引来的铁骑。如今唯盼杜禹能来缓急,但若他杜禹不来,我心亦能坦然。

谁叫我爱那个男人,不能阻止他,便陪他下地狱又如何?

窦明鸾送贞书出了门,见贞书走远了,回头拉了冷绿道:“快,快去找国公爷。只怕如今事情有些不好。”

宋贞书与玉逸尘要成亲的事情,如今沸沸洋洋满京城皆知。她不可能平白无顾送这样一句话进来。

窦明鸾想起原来有一回贞书进北顺侯府时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以及后来父亲窦天瑞的一些怀疑,此时一并归作一处,急急便去告知了杜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