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冯熙愣了愣,才知道她是担心这个。说来他今天还没想这事,但前些时日在牛羊司,每晚时常被别人问起与新娘子的事,他支支吾吾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心里却也想过总会有那样赤诚相对的时候。

见她目光躲闪,他微微笑了笑,“我检查检查,防你是搪塞我。”说着便将她两个胳膊都给扣住了。

文迎儿一下慌了,使劲挣扎,她虽然这一年又傻又疯,但每一天都在消耗力气,虽然她自己不记得,但她大喊大笑,大哭大闹,锤桌子蹬腿砸柱子,脚上吊着绳子闹了大半年,身上力气是很大的。

她又想像咬荀驸马那样去咬冯熙,但冯熙却不动声色地以胳膊推拿两下化解,反而将她脖子搂住了。

文迎儿喘息着道:“今天那荀驸马险些污了我,那韵德帝姬还要我不能说给任何人,我心里害怕,所以你不要……再碰我了……”

冯熙本来和她玩闹着,听到她这么说,登时放了手。望着地面粗喘了几下,等冷静下来后,他坐在床上沉声道:“你将今日的事好好跟我说说。”

文迎儿心想自己一个人是没法应付的,冯熙是他的夫君,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或者相信,眼下就是如此的。她于是一五一十地将荀宅的事情讲来。

她讲的语气平平,冯熙却听得胆战心惊。这一步因为他不在,也让她走得险了。

冯熙将她缓缓抱在怀里安抚。文迎儿靠在他的硬实胸膛上,感觉到温热反而心安了些,只是仍旧对这气味和胸膛陌生。等她全都讲完,冯熙道:“知道了。”

就一句知道了?既讶然又失望,文迎儿想抬头看他什么表情,但他也没有说话,就将她突然横抱上了床。

冯熙伸手趴过她身上,她心跳得厉害,眼睛瞪得很大,紧咬牙关地用手捂着胸前。

他只是拿了一条里面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给她掖好。

“她们说你像的那个崇德帝姬,倒是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有人杜撰她因为失火而被烧没了面目,所以埋下去的可能不是她本人。因这消息传开,勾栏还有排这一出杂剧的,也有人冒充前去官府自证。这位帝姬深居简出,官府与皇亲当中熟悉崇德帝姬的也没有多少,因此会有人将条件相似的送去给韵德帝姬问一问。你的某些地方或许同那崇德帝姬传说当中有些相似。”

冯熙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崇德的情形。笑靥如花、肌肤丰盈、目光狡黠顽皮,什么话都敢说。他记得她个头比现在要矮许多,还是一个未及笈的少女,这三年她境遇变化之后,竟然又足足长高了多半头,难怪许多原先熟悉她的人也不敢认了。

“可我对我自己是谁,也全然记不得了。如果别人问起,我该怎么说?我若说我记不得了,那别人定会将我引申到隐瞒上面去。你得告诉我我过去是什么样……或者,让我回家,问问我姐姐……”文迎儿只记得一个被自己叫做姐姐的模糊影子,她觉得找寻回自己的记忆,才是面对这些蛮横无理的贵族的办法,而她自己也不用浑浑噩噩了。

冯熙低头在她额上吻一口,她兀地脸红到脖子里。

“我听堂上说,等你回来便能带我回我家中拜门,这样我就可以见到我姐姐。”

“嗯。”他盯着她,一时半会儿眼睛都不离开。

文迎儿看他的脸贴得自己很近,呼吸扫着自己,燥燥热热的。她赶忙闭上眼睛装作睡觉。过得片刻后,便听到他好似在下床穿衣,这才睁开眼睛。

冯熙已穿了一套外出的深色凉衫与黑布靴,手里拿了一块漆纱的裹头巾。开门时见她眼睛睁着在看,于是对她说,“我去找补点东西,过会儿便回来。”

文迎儿点点头,他就将门合上从外面上了拴。也不知道他要去找什么,但只要不碰她,她就可以安心睡着了。

☆、杀人

蓝怀吉与蓝礼坐在屋子里头不说话。今天没把驸马抓了个正着,对于帝姬来说,这个在官家面前说话的分量就差了许多。

即便韵德已经是官家喜爱的一个女儿,但奈何她的母亲刘文妃生前再怎么受宠,也已经死了,而官家又是个惯常喜新厌旧的人,一旦她闹得多了,官家也就会厌烦。

荀子衣这个驸马,最是一个不能节制的人,光这个后院就有多少女人,又遑论在外面勾栏?怎么今天下了这么多药,他都能控制得住,这不合常理也不合他荀子衣一贯的作风。

更何况,蓝怀吉在宫中的时候,知道最早官家为荀子衣赐婚,是要他尚的崇德帝姬。韵德帝姬最初也许给的是另外一个更加权势通天的家族,但因那人又恰恰好的坠马身亡、而崇德帝姬又与其母被贬为庶人,这才和荀子衣搭成了一对。

据说,荀子衣曾和崇德帝姬照过面,且还数次云雁传书寄情,他一定对他的未过门妻子有过向往的。那文迎儿那长脸,再加上斑鸠儿那件衣裳,看荀子衣那早就迷离的眼神,怎么也会抱住亲亲吻吻才对。

蓝怀吉皱着眉头盯蓝礼:“你是看着驸马把酒喝下的吧?”

蓝礼拼命点头:“我看着他把那一壶全都喝了。”

蓝怀吉敲着桌子:“那就不应该啊,我下的剂量是三人的分量,我就怕他不迷醉。然后我将他带到花圃时,他已经抱着我开始说胡话做糊涂事了,怎可能见了那文迎儿就没了反应?那药效怎么可能这么快消散?这里头有蹊跷,有蹊跷……”

蓝礼道:“爹,你别担心了,帝姬不是没罚我们么。那荀驸马大约是早防备着帝姬要弄他,他但凡防着我们有什么办法?”

蓝怀吉哀叹:“你知道什么,帝姬现在不罚我们,是要看明天她去向官家禀报之后,官家能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答复,如果官家不同意让两人出离,那帝姬一怒之下能不罚我们?”

蓝礼开始害怕了:“帝姬会怎么罚我们?”

蓝怀吉道:“准备好吧,屁股上挨板子。”

蓝礼发着抖:“会被打死么?”

蓝怀吉看他突然吓成了这样,安慰道:“那倒不会,我们已经是帝姬身边的心腹人儿了,要不然帝姬也不会吩咐我们做这么隐秘的事。打死我们,心腹可难养,这你也别怕……另外,好孩子,我看帝姬对你的眼神儿总是有些特别,你往后可要好好利用,多在帝姬身侧表现,多看她眼色,只要她不让你走,你就务必牢牢地贴在她身边。听到没有?”

蓝礼点点头,想到今日帝姬对着他上下地看,还有些么的面燥红,他自己也脸烧了起来。

蓝怀吉道:“行了,担心也无用。我去解个手,你就先睡吧。”

蓝怀吉看蓝礼回了铺上躺下,自己提了个灯笼出来去茅厕。茅厕在这房子小院后头,他绕到后墙往过一步步挪。

老态显露出来,打着灯笼才能看清脚下,眼见前边好似有个人影,又不敢确定,犹豫了一下以为是眼花,遂继续往茅厕走。

那人影突然走到他灯笼下:“蓝怀吉。”

“什么人!”话还没说出来,两根男人的手指已经搭在他喉咙上,他自然不敢再说了。

“蓝怀吉,两年前十七皇子周岁时,你把一碗加了豆乳的莲子粥,以刘文妃的名义端给十七皇子吃。十七皇子不能沾豆乳,喝了你的粥不过半个下午就死了。但因那日还有个前来探望的红霞披喂了十七皇子吃别的,因而没算在你头上,倒是枉杀了那个红霞披。”

十七皇子?这陈年旧事……蓝怀吉打了一个寒颤,“阁下是搞错了吧,那红霞披当场就被搜出来给十七皇子吞了带漆的小粒球儿,这跟老奴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声音很沉静,只是说,“我不是来求证的,我是告诉你你的死因,这是其中一件。”

死因?蓝怀吉本来就老了,这下腿颤得站也站不住,扶着墙想大声叫蓝礼或者武臣,但被他掐着喉咙也没动。他眼睛向下一看,这个男人带着漆布头巾,身上穿着深色衣裳,却没遮面,另一只手还拄着拐杖,也没拿武器,连他的灯笼也不灭掉,就让他这么近近地仔细地观察着。

这么一个大胆的刺客,还是一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