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了一眼这素面朝天的十四妹, 颇觉得奇怪, 但还是先笑意盈盈地给她大哥与太皇太后先做了个万福。
这万福就相当于是家礼,韵德抬头,“大哥什么事叫我来?”随后又转头, “我听闻十四妹今日生产, 怎的却站在这里了?是宫里瞎传出来的?不过这肚皮怎么扁了……”她调笑几声,却也是真纳闷。
赵煦皱了皱眉头:“跪下!”
声音太大,韵德被吓了一跳:“怎,怎么?”
却有侍卫立即窜出来, 将她强行摁在地上。
赵煦怒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你的那李铭府呢?”
韵德一脸胡涂:“我做什么又犯了天家尊严,还要教大哥深夜放着美姬不抱, 劳动太皇太后的大驾,再让身娇体弱的十四妹都跑来审问我?……是李铭府犯了什么事?”
说前头的时候,韵德还有些犯冲,说到后面却越发觉出了诡异。这今天下午她便睡得沉, 李铭府到了半夜她醒来也不见踪影, 不知道到底惹了什么祸。
“你想知道?”赵煦怒目而视,“十四妹的孩子, 你抱去哪里了,赶快抱出来,我且还念着你是宗女公主从轻处罚,若你不说实话,只好让你回宫受审。你自己要选哪个?”
韵德越听越糊涂, “我抱走她孩子?”她瞪向赵顽顽:“可笑,我抱走你孩子?你是想着法子报复我,先前是拿蓝礼 ,看蓝礼没将我逼上绝路,又想什么用你自己的孩子?你孩子失踪关我什么事,是不是你生下了死胎,就来嫁祸我?”
赵顽顽本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到得最后,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啪地一声打了上去。
“装疯卖傻。”赵顽顽丢下这句话,向着外面的冷风走出去。
……
凤霞一直在明德楼外等着。她手里还拿着披风,但赵顽顽一路都没有披过。等她出来,凤霞赶上来,眼睛里露出光:“她可招了?”
赵顽顽深吸一口气,“不是她。”
韵德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每一次但凡想骗她什么,都会在脸上浮现出来。她向来没那么大胆子。落井下石她年少时会做,但她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如今她地位不同以往,她偷孩子来报复,也不能令她脱离苦海,反而将自己投入深渊,何苦来哉?
“回冯宅。”
凤霞一愣。冯宅?“不回宫了?”
回宫作甚。赵顽顽无心再回那牢笼里去。“那刘敏既然说绛绡被带去了荀宅,咱们便去荀宅。”
凤霞疑惑,“那刘敏也是胡猜的吧?韵德公主也不一定真把绛绡藏在那儿,还有阿氅,万一还在宫里呢?”
赵顽顽笃定的说,“不,阿氅和绛绡,一定都在荀宅内。”
刘敏说荀子衣可以帮她,不过就是荀子衣透过刘敏那张嘴告诉自己,你想要的都在我这里,你只有求我,我才会都还给你。
她是在看到韵德后才想通的,若早在内侍省就想明白了。也不至于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带走绛绡他觉得不够,他猜测她不会为了一个婢女铤而走险来找自己,那就多一个更重要的筹码。
赵顽顽走得更快了。
凤霞跟着她跑着,突然被人快步追上拦下。一看来人穿着禁军衣裳,拦下她后说,“公主,咱们奉了陛下的令去荀宅找被韵德公主藏起来的人,您才刚刚生产,身体虚得很,陛下请您去明德楼休息。”
赵顽顽拒绝:“我要亲自去荀宅。”
那人掏出带鞘的刀来,“您这是违背陛下旨意。”
“怎么,若我强行过去,陛下便要你将这刀砍在我身上?”
赵煦是不想让她直面那荀子衣,他还想从中作梗,将荀子衣从中摘出来,这样就好把韵德的罪行做实了。但显然,荀子衣既然给赵顽顽留了线索,就根本没有想隐瞒的想法。
她继续前行,那人也终于没再挡,只跟着她一道去荀宅了。
……
……
韵德被押着坐马车向宫里去。远远的朱红宫门在夜里透出黑暗的森凉寒意,城墙掩映在黑云之中。
她这还是头一次感到宫廷真正的冰冷。
宫中最熟悉不过的巷子,越走越令人害怕,越走也越阴森,因为这是她曾来过却事不关己的掖庭。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看到赵顽顽那副惨样的时候。
两人母亲之间的恩怨,让她对赵顽顽发出了致命的一击。她将赵顽顽的管事太监刘仙鹤叫出来,告诉他如果她能找到个驸马愿意接她出去,她就能获得新生。
她不过是听说赵顽顽与宫里的侍卫厮混,而想出了这个恶作剧而已。至于希望便作绝望到底有多痛苦,她可不知道。她当时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女罢了。
谁知道那太监竟然问:“那,太监行么?”
韵德冷笑一声,“你,你喜欢崇德啊?”
那太监脸红了,韵德鄙夷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我管你呢。”
掖庭这地方太阴寒,待久了身上会沾鬼魂,这是宫里老人告诉她的,所以她不愿久呆,就这么离开了。
而这一回,却是她被关进了这宫中最森冷之处。
管事太监刘敏对她一鞠躬,韵德道:“我什么都没做,等查清楚了,官家自然将我放了,你且给我安排一处干净宽敞的地方。”
刘敏笑意盈盈,“那是自然,公主还有什么要求?”
韵德看他弓着身子,对自己十分尊敬,于是扬了扬头,“将我身边儿的内监带进来服侍我。另外,麻利备些热水,我好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