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都不告诉他爹爹到底是谁,但他觉得他的爹爹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等找到爹爹,他就不用害怕那个传说中的坏人来抓他了。
娘亲他们都认为他过得苦,其实他觉得不然。这里每一个人都待他很好,吴娘娘和张伴伴他们也经常来看他,娘亲也会抽空来探视。有很多疼他的人,怎么会苦呢?
不过饿肚子和没人说话的时候,倒是有些难熬。毕竟他们似乎都很忙,有时候也顾不上他。
他低下头,沮丧地扁扁嘴。不一时,又觉得头晕身楚,便重新撑着小胳膊原样躺了回去。
他又发烧了,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一年里的第几回了。好像自他记事开始,他就在不断生病。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他讨厌生病,生病太难过了,还要喝苦药汁子。
他平躺好,难受地按了按发烫的额头,迷糊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小手探入领口,掏出了一块莹透温润的玉佩。
娘亲说这块玉是他外祖母留给她的,玉石通灵又养人,让他一定仔细戴着,还说会保他平平安安。
那能不能保他不生病呢?
他嘴唇微抿,手里握着玉石,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中秋节那天,众人似乎格外忙碌,独留他一人在院中。他蹲在树下蚁垤旁托腮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又怕弄脏了吴娘娘做的新衣裳,便回了屋子。
后头的事情,有点模糊。
他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时,发现是个眼生的姐姐。
刘掌司他们不可能放坏人进来,况且哪有像她这样一路彳亍一脸迷茫的坏人——她好像不认识路诶,不认识路还怎么抓他?
想到这些,他放下戒心,迈步走了上去。这位姐姐好似认识他,瞧见他后大为惊诧,连问了他好些问题。他知道的都一一答了,她听着听着,面上神色变化莫测。他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觉得这样在外头说话似乎不大礼貌,便将她领进了屋。
她环视了这间逼仄的小屋,面上的笑渐渐敛了去。她方才在外面的时候仿佛是有意逗他,还扮凶吓他,但她其实不知道,她扮得一点都不像。是善意是恶意他感受得很明白,大人们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情绪大多藏在眼睛里。而他觉得她眼眸里仿似蕴借着一份柔软的小心,不过他不知道个中缘由。
起先在外面时,她还能与他说说笑笑的,眼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再轻松不起来。她问了他些衣食起居的问题,又瞧着他认真地扳着指头给她数他有几个伴伴,忽然扶额叹气,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小时候有点傻呢。”
这种问题可得讲清楚。他闻言侧头看她,一脸认真道:“我不傻。”他见她不以为然地笑笑,挠了挠头,继续解释,“我真不傻,娘亲他们教我的,我都能学会。”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倒是来了兴致:“他们都教你什么?”
“娘亲教我习字,萧伴伴教我弹琴,戴先生教我明理,还说我身子太弱,给我找了个习武师父,还有……”
她沉吟着端量他一番,打断道:“原来你对音律钟之谙之,是萧敬的功劳。”又小声嘀咕一句,“音乐细胞果然要从小培养啊。”
他没懂她的意思,正欲问,忽见她笑盈盈俯身对他道:“饿不饿?灶房在不在这里?我给你做点吃的,嗯?我手艺特别好。”
他眨巴一下眼睛,讪讪道:“有点饿。不过厨房不在这边,而且张伴伴他们说忙完了会带好吃的来。”
她顿了一顿,蹲身与他平视,道:“你真的觉得这日子不苦么?”
他睁着大眼睛觑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在屋内简陋的陈设上梭巡一圈,又瞧了瞧眼前干干瘦瘦的人,飒然浅笑道:“我告诉你,你将来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临御四表,富有八荒。有穿不完的华服,享不尽的珍馐。天下人皆奉你为至尊,再无人敢欺你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