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家如今气焰高涨,其他女孩子自然要避上三分。只这小姑娘却不惧。大将军府的甘玉莹。甘家是建国时封的异姓王。荣誉是一刀一剑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而且世代都出忠臣良将,甘家男丁信奉武死战,十有□□执戟边疆。大夏与北戎战局最惨烈的时候,甘家一门罹出六个寡妇。男丁陨落的快,爵位更替也快。如今虽说过了承袭王爵的辈数,但她的祖父还是一等大将军,先皇亲封的用兵如神的“神将”,便是到了今朝,圣上也对甘家很亲赖。
申藏香团扇遮了半面,清凌凌目光水一样从扇子上方流过来。张蝶衣看不懂那目光中的含义,只是愈发高傲的昂起了头,表示本姑娘才不怵你。但申藏香随即偏了头去不看她,张蝶衣白鼓了劲儿,全然被对方无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最终因为另一方主帅毫无战意而作罢。
谁能想到如何收场呢?结果实在出乎预料------当董音牵着书衡的手出来,笑哈哈表示这小豆丁夺了魁时,大家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几个城府浅些的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张蝶衣嘴巴张大似乎能吞的鸡蛋。申藏香显然也很意外,但团扇依旧遮了半面,所以无法得知那唇角的笑意是否僵硬。只是那在细长的指头间绕来绞去的流苏扇坠出卖了她的内心。
书衡被一帮女孩子齐刷刷盯着,好似要被刮下一层肉,几乎要无地自容。明明是人家申大才□□秀好不好,何止是优秀简直优秀到出类拔萃!董音坑你,你就来坑我。你不愿意对这帮姑娘透出一丝消息,所以就拿我躺枪!而且还有讲出一堆歪理。
董某人笑看妹子:“这些姑娘说了写诗赠你,原是为了你的生日,但你读她们的诗看她们的画却像例行公事一般,既无不悦也无欢欣。诗的品格姑且不论,馈赠之作无法使主人情动,便落了下乘。唯有县主妹妹的,固然稚嫩了些,却难为这份心思,更难得让你笑的这么痛快,难道不该评第一?”
“那其他的呢?第二第三是谁?”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评出了魁首,其他的必然是各有风骚,不必强选。”
“有理有理!哥哥说的好!”董音欢欣鼓舞。
有理个屁!书衡觉得自己简直日了哈奇士,董小白脸,我祝你将来娶个河东狮!
然而,事实摆到了面前,毕竟还是要打起精神面对的。书衡僵硬的扯着嘴角对这一众审视自己的姑娘笑道:“一般一般。”
“你说自己一般,那不是说董公子品评眼光一般吗?”
书衡无奈唏嘘:“大约他是怕我哭吧。”
众女果然露出些不屑,再看看书衡□□憨气,心中不平便放下了些。
张蝶衣也很意外。不过原本以为赢定了申藏香竟然乌龙的落了选,这意外之喜倒让她高兴的满饮一盅。她一边喝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申藏香,却发现申藏香早已恢复如常,仍是那派坦荡。她笑着走上前来握住了书衡的另一只手:“恭喜恭喜,先贺为敬。等回了府,我剪一捧木槿花让人送府上去。”
书衡从她的笑容中看不出一丝异样,当即诚心赞道:“我不过沾了姐姐的光,到时候那花种就一块捎您府上吧。”
申藏香依礼谢过。
一众女孩尽了兴或扫了兴,纷纷告辞蹬车。
“这笔洗好精致。”书衡随手把魁首的奖品丢给了蜜桃,蜜桃却捧着颠三倒四把玩个不停:“黑猫卧松,雕的好漂亮,姑娘你看,胡须都能数的清楚,底下还有松鹤斋的标记。这笔洗也是上好货色呢。”
“喜欢吗?”
“嗯。”
“送你了。”
“哎?”
蜜桃看小姐面上不悦,不晓得她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是董府的宴席不好吃吗?没关系,等到我们路过余记,我给小姐买松仁八珍酥。”
“我不饿。”
“小姐,你不用谦虚。”
书衡懊恼的捂头。
另一边的董府,撤了宴席,燕泥随着董音回到了浣花阁。她捧一杯碧螺春,又托了两碟小点心:“姑娘歇歇吧,今儿一天没好生吃东西。”
董音却站在书桌边又展开了那副秋枫图认真观摩:“把帘子放下来,把申府那两盆花放在廊子下,记着浇水。”她说着又比划了一番题诗的笔锋,叹道:“可惜了。”
燕泥依言行事,看看董音的脸色,小心的道:“小姐,听奴婢一句劝,以后大公子的事您还是别插手了。我刚听前院的问棋说公子好像不大高兴,衣服都没换,直接去了书房,晚膳也没怎么用。公子从来都不跟小姐生气,但这次只怕心里当真不痛快。况且,论情也好,论理也罢。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哪有小姑插手的理?”
董音怔了一怔,嘴角笑意透着古怪:“你倒是机灵,整天在我这里忙前忙后,却连我哥哥的消息也探这么准!”
燕泥听这话中竟然另有一番意思,吓的当场跪地:“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再没有二心的。我将来也是铁定要跟了小姐的。您说这话,叫奴婢怎么活啊。”
董音柳眉一掀,搀起她道:“我白说一句,你就要死要活的。今天还是我的好日子。”
“是我忘了避讳,该罚该罚。”
董音并不介意,只一挥手道:“哥哥的妻子却是我的嫂子,我自然可以说话。但是我确实没想到哥哥拒绝的这么彻底。申姐姐确实好,但申阁老与我祖父却向来不怎么对付,两人政见不合,经常唱反调。是哥哥曾说申姐姐言行如何,才气如何,让我谦虚些,别总把眼珠子放头顶上。我才以为,他也有这个心思,只为两家长辈素来不合才囿于孝道而不提,因此做这好事。却没料讨了个没趣。”
燕泥怔了一怔:“可大公子把笔洗给了袁家县主。还说那字其实并不稚嫩,反而相当有功底。语言中多有嘉许,洗就是喜啊,会不会-----”
董音脑子里反映出自己叫书衡嫂子的画面,顿时浑身恶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别乱想,那就是个幌子。把我那只从江南天衣坊托人捎的发带匣子拿出来,挑桃红翠柳二色给国公府送去吧。书衡瞧着年幼,但心思极通透,只怕会不高兴。”
燕泥怔了一怔:“天衣坊的衣饰又涨价了,竟然比京城还贵些。”
“申姐姐老家在那边,我听她说过,那地方财政军搅在一起,屁股下没有好板凳,那是等闲出不了头的。”董音对着镜子梳头发:“只管去吧,再怎么涨也短不到我。”
燕泥依言自去。
☆、第48章 皇帝有话
紫禁城南书房里气氛很是有些异样。袁国公捧了盏茶,款款而立,面容沉静,视线微垂,看那天子的盘龙墨缎登云靴在海棠连瑞红线毯上踱来踱去。人到中年依然腰杆笔直中气十足的皇帝陛下,指着一条龙,一条萝卜雕成的龙对着袁国公炫耀:“看看,朕的靖安手越来越巧了啊。听说是国舅福山伯亲自教她的。朕心甚悦啊!哈哈哈哈!”
大约是陛下过于威武霸气,那已经被皇宫巧匠谨小慎微保养才得以苟延残喘到现在的萝卜雕龙,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断了----断了。
皇帝的笑脸立即僵硬。
袁国公默默垂首喝茶,装作没看见。
果然,陛下回首看了他一眼,正瞧到绛红色宽大朝服袍袖举起,袁国公掩面品茗。他当即干脆利落的把断了的萝卜收进了袖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咳咳,袁卿啊,”皇上摸着下巴:“朕这茶怎么样?”
袁国公抿唇笑道:“狮山龙井自是茶中极品,盏中玉露。一杯咽喉润,二杯破孤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