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
说实话,哪怕是特效也没有办法做出一双这样的眼睛。一道低沉的雷声适时响起,却仿佛敲打在每个观众的心头,封冉冉的眼神里头带了许多许多复杂的情感,黑暗的,阴郁的,挣扎的——那双眼睛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这样年纪的姑娘身上。电影里头响起了惊雷,而对于无数的观众来说,这道惊雷也毫不留情地响在他们心上。他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感觉到了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终于露出锋芒了么。其实想一想,封冉冉眼下已经演出了不同的情绪——哪怕是梦境当中随随便便的一个闪现,也可怕之至,她一直都在黑暗里头挣扎,那种濒死者的微妙感,几乎能够压迫得所有的观众都喘不过气来。这双眼睛的特写让人心头畏惧,很难想象这个姑娘都经历过什么,才能有如此浓郁的——见鬼,这种负面情绪她是如何做到的,她不怕自己魔障掉么!
在场看电影的有不少都是演员,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不少演员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演技的可怕之处,说实话,她的表演实在是让人难以挑剔。
在这些演员之中,感受最深的那一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珍妮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那个瞬间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压力。她演过边缘人物,她也曾经用负面情绪压迫自己爆发,但是要做到如同镜头前的这个姑娘的这种诡异程度,她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敢。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做!
如果完全放任自己被负面情绪包裹——鬼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圈子里头因为拍戏而造成心理疾病的前辈的例子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为了一部电影就拿自己下半辈子的人生做赌注。
这个姑娘果然是个疯子。当初她见她第一面邀请她跳伞当她毫不犹豫跳下去的那个时间,她便知道这个女孩骨子里头一定有极其疯狂的那一面,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能够疯狂到这样的地步。她的疯狂让她胆战心惊。
她揉了揉太阳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的笑意:“真是一个可怕的疯子呢……”
而电影剧情却还在继续。
她只是安静地盯着眼前的亚伯特,然后低声说道:“让开。”
亚伯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从床上醒过来,他下意识去找床头的酒,攥在手里才发现那不过是空空的啤酒瓶。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实在是受不了了,外头已经开始下起了倾盆的大雨,他一骨碌爬起来,然后没有丝毫迟疑的,他拿了一把黑伞,向着外头狂奔而去。
……
电影铺开的谜团实在是太多太深,让人有点揪心,这个故事的结尾到底是怎么样的。
对于观众的揪心,封冉冉反而显得要游刃有余得多。这部电影她看剧本的时候就知道烧脑程度,拍摄过程更是艰苦卓绝。而男主更是被折磨得不轻,当初的那场矛盾已经足够证明这个影帝究竟被导演折磨成什么样子。
这是一部,完完全全依靠演员撑住的电影,史蒂芬太过依仗好的演员。她抬起头,认真地看下去。史蒂芬的很多的镜头插入部分都给了她惊喜。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她拍摄完成的那些镜头,会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虽然这部电影注定不是轻松的爆米花电影,但是如果足够精彩,也能收获一批喜爱观看这种电影的铁杆观众。
画面一转,依然是警察局,警探眉头深锁,显然已经陷入困境,他低着头,皱着眉头翻动着自己手里头的纸张,然后低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他大步大步地走出了办公室,封似乎是不经意间吹翻了那张纸,上面浮现的依然是那个姑娘的笑颜。灿烂,纯洁,脆弱却坚强,与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姣好面容。
上面印了——受害人这个单词。
……
这部电影前半段节奏紧凑剧情进度很快,却始终有点平——而在后半段,每一秒都能够让人的肾上腺素狂飙,主角在大雨里头狂跑,警察进入他的杂货店翻找,无数的易拉罐从顶端的架子上哗哗地散落下来,还有漫天的灰尘飞舞着,眼前仿佛一下就被这些灰尘遮盖住了视线,观众屏住了呼吸,屏幕前忽然漆黑一片,然后听见一声仿佛梦呓一样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是罪恶么。”
黑暗逐渐被打碎,这个男人跪在雨地里头,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他说:“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我生活的世界全都是假的!”
“死亡是假的!存在也是假的!”
这个男人痛哭流涕,然后他看见一个姑娘走到他面前,她看着他,然后低声说道:“可是我却是真实的。”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他伸出手想要抓紧她的胳膊,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她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道的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而这个女孩如同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一般,她的声音虽然冷静,却带了一种极其残酷和残忍的味道。
“我是虚假的么 。”
这个男人看着她,这个女孩子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她低声说道:“你见过的我是什么样子?”
“这样?”
濒死那一刻大口大口呼吸的表情在她脸上重新上演了一次,她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还是这样?”整个人的表情都带了一种至深的阴寒,她的笑容实在是诡异极了,这个姑娘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懦夫。”
他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上流露出了崩溃的表情,眼泪从他的眼眶不断地涌出,这个少女却极尽残忍地看着他仿佛不为所动,她的表情很生硬,但是带了一种微妙的残忍,这种可怕的神情从她脸上源源不断地涌现,她本人却显得轻描淡写,她低声说道:“你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足够残忍了么。”
亚伯特死死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然后他想要从口袋里头掏出来什么东西却始终找不到,他整个人有一种下一秒就要陷入癫狂的感觉。亚伯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看,这个姑娘的目光一瞬间又转回了她最早出现在杂货店外的天真与纯洁,她被雨水浇得湿透,她赤脚站在街道上,然后一步又一步的走远了。
……
警察在亚伯特的杂货店里头发现了一些——
一些很让人吃惊的东西。
这个有间歇性精神病的男人,很有可能与附近的失踪案有关,他们想要找到他本人,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几天。
探长最终是在那个贫民窟的垃圾堆里头找到他的,他躺在那里,四周是一堆废弃的空酒瓶。
……
“我可以救她的……我可以救她的……可是不是真的,救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就让她死。”
……
封冉冉眨了眨眼睛,真相其实是很残忍的。不管是亚伯特还是女孩零。其实如果一切不被切割打碎,真正的故事线是这样的。
间歇性精神病患者亚伯特常年被自己的疾病困扰,在长久的疾病折磨中,他已经逐渐分不清楚真实与虚幻的区别。
他被自己的幻想困住,认为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完全虚假的世界。他在幻想世界里头给自己营造出了一个完全平和的,温柔的世界。他是朝五晚九平平淡淡经营杂货店的老板。
梦境里头的世界是真实的。他以为的真实是虚假的。而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已经模糊真实与虚假的区别——他不断杀人,并且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在幻想的世界里头杀人。女孩零是他的最后一个下手对象,也是他的第六个下手对象。而杀掉这个可怜的偷渡来之后因为生计被迫沦落风尘的东方小女孩之后,他开始频繁做梦。
他将梦境和现实对调了,他臆想这个姑娘其实是刚刚搬来贫民区的邻居,他臆想她每一天都会来他的杂货店买东西,而他梦见了她的死亡,所以他在犹豫要不要拯救她。他混乱的思维根本无法承担这么多,他开始把之前的受害者的经历也加在这个姑娘身上,他坚信那些都只是梦,他终有一天会想办法拯救这个女孩。
是的,他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