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肮脏的，可怕的世界，拯救出来。

他忘记了，这个肮脏的，可怕的世界，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

他没法挣脱。这个姑娘不断出现在梦里，她可怕她残酷她冷漠，她却也真实自卑又可怜。前一个是他想象的她，后一个是真实的她。

他们真正的初次相遇，被史蒂芬放在了电影的最后，依然是一个黑夜，街道没有人，这个姑娘害怕得颤抖依然问先生您能为了我而停留么。

这个邋遢的，男人挠了挠头发，他低声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拜托，求求您，只要给我一些钱就好。我愿意用一切来换，我的身体，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活下去。”

他看着这张脸，卑微，诚惶诚恐，看上去可怜极了。他可以想象，她生活的一定很艰难。她竭力想要武装自己。

其实他不想留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他想要转身离开，但是这个姑娘拉住了他的裤脚，他低下头，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可怜卑微，就如同一只蚂蚁用尽了最微弱的力气在挣扎。

“求求您——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的眸子看得人的心都是一颤。那种，不顾一切挣扎的求生欲，来自于所有人内心最深层次的人性。

这个男人安静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秒，她颤抖得厉害，如此可怜，他低下头，握住了她的手。

“我是亚伯特，四十岁，你呢。”

“零，叫我零。二十岁。”

“你有身份证明么。”

“……没……没有。”

“亲戚朋友呢？”

“也……没有。”

很好。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不是么。这个残忍而黑暗的世界啊——是如此寡然无味。她看上去实在是可怜极了，可惜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

而她最大的不幸，便是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啊。

他带她回了自己的小杂货店。

他杀了她。

然后从此，他每天晚上，开始做梦。那些迷茫的，复杂的世界，那些，不同人的生活的世界，以她的面孔而串联起来，不断地涌现在他的世界。真实或者虚幻原本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谁知道呢。

真实或许只是谎言。

……

最后一个镜头，少女的特写。她纯洁的笑脸逐渐变作黑暗，她看上去像是承载了世界上全部的黑暗。然后她转过身。

用刀捅进了这个男人的心脏。她抹了抹刀尖上的血，声音很低很温柔。

“我说了，我只是想活下去啊。哪怕梦里，我也该活下去。”

六个受害人，六个以她之身而幻化的梦境——最后一个，终于反噬。

……

这部电影其实没有任何太暴力的画面，但是看得大家心脏很压抑，结束了大家还沉浸在一种强有力的冲击当中，一瞬间电影院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面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影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部电影实在是……实在是……

让人无言。

第284章 《灵魂虚无》之后

盯着镜头的人里头可能珍妮弗是最独特的一个。她差一点点就要出演这个角色，与这个角色失之交臂可以说是她相当遗憾的一件事情。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她觉得汤姆贡献出了让人震惊的精湛演技。在她印象里头，她所熟知的那些以演技而为人称道的演员们，能够完完全全展现好这个角色也绝对不超过一个巴掌。

下这个结论，她不掺假话。

而至于封冉冉这个角色，她更是捉摸不透。说实话，她看了一眼这个姑娘的背影，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她在拍戏这件事情上头实在是执着地过了份——彻头彻尾地，疯狂了一把。

她的角色有的时候情绪仿佛根本不是人能够表达出来的，但是她通通全都做到了，这个剧本能够有这么让人惊叹的效果，完完全全都依仗于两个明星的精彩表现。

他们一起撑起了这部剧的灵魂。

史蒂芬今天也来了，他在电影播映完毕之后他才走上台，所有的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他，走上台的男人今天没有如同往常那样邋遢，他显得一丝不苟，头发上简直放了整整一斤发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开口说道：“感谢你们来看这部电影。我要谢谢我的合作伙伴，完成这部电影的过程是很艰难的，我觉得很痛苦，电影几经修改，最终才呈现出了这样的模样。每个人都为了这部电影付出了很多。”

“谢谢。”

这个冷硬派导演站在台上说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有点哽咽。

汤姆是他最早就选定的演员，封冉冉——这个毛遂自荐的姑娘，才是真正给了他一个巨大无比的惊喜。她让一切变得有可能实现，她给电影提供了新的，更好的动力。

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但是她宁愿拼了命地去演。这才是他最为之感动的地方。

她真正做到了无可取代，这个世界上可能换一个人来演都不能如同她这样淋漓尽致——她做到了独一无二。

他走下台的时候第一个拥抱的就是封冉冉，这个姑娘脸上带了一点点淡淡的笑容，很难想象拍摄这部电影对于她而言到底要经历怎么样的痛苦，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史蒂芬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声：“好姑娘。”

简单的单词难以表达他内心的激荡。他低着头，整个人那瞬间有点哽咽的厉害。

封冉冉笑了笑。这个剧组的拍摄过程可能是相对痛苦的，可是看到作品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其实也没有怎样。

作品只有一次，它不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