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说:“大师,你觉得我比不上赵氏一介女流吗?”
空性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既是空,空既是色。阿咪陀佛!”
吴涯此时心乱,有些话就算相信空性的为人,也不好直白说出口,而空性又不愿明示,他好生没趣味,于是只有起身告辞,然后还朝内屋的空性的师叔告别,屋里的人并不回话。
在吴涯走后,空性听到屋内传来幽幽琴声,十分清冷孤绝。
琴声忽停,那人道:“空性,我在你这停留多久了?”
“回师叔,已有半年。”
“我该走了。”
……
赵清漪从顾如意那拿到钥匙,回到东宫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有厚厚三本顾明摘录的相关可疑军需账目。
郭延锦要去看,赵清漪说:“皇上不把此物交给你,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验了账册完好,赵清漪重新封好,收好钥匙,与他商量明日与皇帝的奏对,郭延锦心情沉重,却也具都答应下来。
翌日并无朝会,郭延锦和赵清漪进了宫去,但是到御书房外时,赵清漪捧着匣子先候在殿下,等郭延锦在郭永崎面前好一通表演,才传了她进去,奉上那个匣子。
郭延锦表演了他也是有犹豫和害怕的,但是不得已还是要向郭永崎说起十年前顾明之案有疑的事。
郭永崎一双眼睛里闪着一丝寒芒,说:“太子说,那顾明之女请你为她父亲申冤?赵氏,你当上太子妃后,还是放肆得狠。还去画舫,与妓子结交,成何体统!”
郭永崎操起请安折子就往赵清漪砸。赵清漪心想你妹的,你敢砸本大人。
要不是这天然坑实在坑惨了太子,太子要在你面前卖忠、诚、孝、顺的人设,本大人会给你砸?
太子妃干那些事,若抬到明面上来道德规矩的罪名是不小的,至少妇德什么的是没有了。为了示弱的戏圆满,也是拼了。昨天那位大师的花式暗器都奈何不得她,但是她却被老皇帝的奏折给打中了脸。
为什么要这么奢侈,还是硬板的,清朝多好呀,折子就不是这样的。
赵清漪偷偷运了点内功,气血一逆,又冲了上来,所以,她啊了一声一手捂鼻,眼泪汪汪,松手后不一会儿,两行鼻血就流了下来。
这让郭氏父皇也不禁讶然,郭永崎道:“你不是武功很高的吗?这都躲不开?”
赵清漪一手抓住郭延锦的胳膊,嘤嘤说:“父皇要打我,我不敢躲。”
郭永崎气消了一些,骂道:“那皇家的规矩,你怎么不听呢?”
赵清漪说:“父皇,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从小习武,但是表面上是养在闺中的淑女。师父每次都是这样,他就说这一招可厉害了,你好好学,学得好,我便带你出去玩,外面可有意思了。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有喜事或者过得闷时不溜出去玩,我就全身骨头痛……”
郭永崎喃喃:“太子就这么命苦,一个个都是什么媳妇……”
赵清漪说:“父皇,我虽然有这毛病,但是我武功好呀,而且我不敢骗您。您要是实在觉得太子配我委屈了,我退回去当良媛,您给太子再定个太子妃也行。”
郭永崎骂道:“你当朝廷立太子妃是做生意还是唱戏呢?当个三天太子妃,又回去当两天良媛?朕告诉你,要不是太子坚持,朕才不会立你!”
赵清漪戏精上身,呜一声哭了出来,又不依的样子扯着郭延锦的袖子,郭延锦连忙接戏,一边给她抆鼻血,一边安慰:“婉妍,父皇也没有怎么罚你,以后那种地方就不去了。”
郭永崎看到这两人的另一面,活宝辣眼睛,骂道:“够了!东西呢?”
赵清漪将匣子交上去,说:“这就是我昨天从相国寺空性大师那拿到的。顾如意,不,顾婉姑娘说这东西可以证明她父亲是之死另有蹊跷。我虽然不很明白朝政,但是听顾姑娘说的东西觉得事关重大,只怕助她告到顺天府也没有用,一切还得皇上定夺。”
还十七年前大战时大军云集西北时粮草所需所耗和十年前别的部队调离后,西北军粮消耗的数字对比,每次调粮的数字都记录在册。
郭永崎拣起一本账册,看到顾明记得一处,接连三年西北已经没有大战事,但是兵械需求连年增加。而他去过军器监看过那些兵器,问过师傅那些兵械的耐损性能。
其实,作为皇帝,对于下面的贪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看到这么多的兵械差值,皇帝还是背后冒着冷汗。秦始皇都会“收天下之兵”,一只强大的部队拥有隐匿的兵械粮草是任何一个皇帝不能容忍的事。
郭永崎看到东西流向,直指忠勇侯,心底更深沉。其实忠勇侯不是清官,皇帝心底比谁都清楚,但水至清则无鱼。十七年前,他登基也才四五年,西北就大乱,朝局不稳,当时还要防着当初与他争位的藩王,又赢得朝局上下的敬服。
西北的胜利消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当李业传来前所未有的大捷时,就算他之前一再败走,他也必须肯定这场大捷。况且,当时他于战事也不熟,手中也没有更好的人可用,只有认可褒奖,这就是政治。
后来,李业势如破竹收回三州,战场上的功劳比谁都大,还有他因为战争因公忘失,痛失爱妻爱子的名声传出来,他怎么能不安抚?
郭永崎又转想想,如果之前没有发现前太子妃李氏的大罪,李氏没有被废,太子发现这个还会交给他吗?
如果李业和太子都有心,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如此一想,看到虽然后宫规矩差一点,也贪玩胡闹了一点,可是对他却是忠心的赵清漪,又觉得她格外顺眼了。
她发现了李氏对她下毒,从而揭开了李氏在东宫所犯的罪恶,李氏被废也是无意间把太子和李家割离,不然太子和李业若有异心,彼此勾联,则太可怕了。
他忽又想:十年前,太子还没有立太子妃,如果李家在西北有异心,也不能算在太子身上。就算是后来,李家也是把太子害惨了。
赵清漪见场面凝重,陈述了她涉及的事实后,她就要告辞了。
郭永崎却破例留下了她,她为难的看了郭延锦一眼,郭延锦也一脸凄哀的样子。
郭永崎奇道:“怎么了?”
郭延锦俊颜惨白,再看了自己媳妇一眼,忽然跪倒在地,泣声道:“父皇,您……我不想当太子了,我有负您的期望和教导,我……您就放我和婉妍当一对富贵闲人,我怎么都感激您、孝顺您。”
赵清漪本想这时候让他演独角戏的,没有想到郭永崎留下了她,她只好跟着跪下,对不起膝盖了。
郭永崎蹙眉,说:“你已重立太子妃,便是事关西北,也不关你的事,朕这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郭延锦道:“不是西北,是……父皇,您成全儿臣。”
郭永崎道:“到底怎么回事?”
郭延锦哽咽着说不出来,赵清漪心想:她既然被皇帝留下,成全一下旺财的义名又如何?作为臣子,脏活不能嫌弃。
赵清漪道:“皇上,您别逼太子了,此事尽了忠就不能全义。”
“全什么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