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兄是来送皇家谢礼的。”何宛然给长宁到了一杯泉水,推给她说:“你一会就去晋王府吗?晚上要回来休息吗?”
“不回来了,我先在晋王府待上几天,然后再去沈家。”长宁轻轻的吹了吹,喝了小半杯灵泉,“皇家送了什么谢礼过来?”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些灵珠、灵石。”何宛然将礼单递给她,“好像有些古董,你看有什么喜欢。”
长宁随意扫了一眼,“他们还挺大方的。”
何宛然一笑,“我一来就送了近千颗丹药入宫,他们能不大方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宛然不缺修炼资源,又有意跟皇家打好关系,出手自然也豪爽,她尚未入京在皇帝的心目中的印象就极好,御笔一挥封了她为二品仙官。仙官并无实权,但有了官职在中土行事就很方便,太上宗不少弟子入世俗炼心,都会先求个仙官职位。
长宁将礼单放在一旁,磨墨给大伯母写了一封信,“阿颖,你派人将这封信送到沈家。”她来的时候没有通知沈家,先写一封信过去,也好让沈家提早做准备。
何宛然道:“你小心些,我听余师兄说,宫中有好几个金丹修士坐镇。”
“宗门许皇家培养金丹修士?”长宁问,以九大上门对中土的重视程度,很难想象皇族能培养出金丹修士。
“他们都是终生无望元婴的人。”何宛然简单道。
长宁了然,“我会小心的。”说罢她脸上又蒙上了茶雾,还在头顶戴了一顶羃离掩饰。
何宛然也没再多提醒,鹤儿一惯比自己更谨慎。
长宁一出何宛然院落,就察觉到数道窥视的神识,她嘴角轻晒,稍一提气,一下就出了钦天监,待追踪之人追到门口,长宁早已不见了踪迹。那些人愣了片刻,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禀告。
而此时的长宁已经在晋王府中了,作为皇帝的嫡子,晋王府的奢华自不必形容,长宁无声的落在青砖上,青砖上隐有烟气流转,这样的符砖非筑基修士不能炼制,在世俗中也就皇家方能享受到了。
晋王府中最奢华的地方无疑是颜孺人的院落,也正如长宁所料,院落中一名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美妇人满脸慈爱抱着一个襁褓,身边还有数名粉妆玉琢的童子环绕,母子女间其乐融融。长宁选了一个合适的树杆盘膝坐着,安静的看着这一家人。美妇人一面有条不紊的处理的府中事务,一面同儿女说笑,闲暇时还给未进学的幼子女启蒙。
等孩子下学后,颜孺人的院落就更热闹了,孩子们皆围绕在她周围说笑,这些孩子相貌俊秀、举止有礼,看得出来被教导的很好。待晋王回来时,院落中反而安静了下来,孩子乖巧的站在父亲面前听训,这家人就如最普通的古代家庭般,父严母慈,父亲负责考校儿子功课,母亲负责指导女儿女红。
长宁观察了这家人三天,她也不知如何试探此人道心,但这三天颜氏从未修炼过一次,她身上灵气全无,白雪赠予她的功法被她随意丢在储物袋中,一颗用来美容养颜的东海明珠倒是片刻不离身。长宁想自己不需要跟这位师侄碰面了,她应该无心修炼了,修行之道贵在保持本心,她的心已经不在修炼了,不过她这般在人间夫妻恩爱、儿女孝顺贴心,一世荣华,也是许多人一生追求。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长宁最后看了一眼,双脚一点,往晋王府的偏僻的西苑走去,那里有一股微弱、若隐若现的灵光。这三天她也曾听府中下人提起,西苑住的是晋王妃,她自十年前就一直住在西苑中清修,除了教导女儿外,王府中一切事务都交予颜孺人处理,三年前她唯一的女儿出嫁后,她更是闭门不出,连她女儿归宁都轻易不能见母亲一面。
长宁看着那股随时可能熄灭的灵光,猜晋王妃可能是在修炼,不过修炼了十年,把自己修炼的快走火入魔了,莫非她没有师傅指点?晋王是皇子,不可能不知道修行,为何坐视自己王妃如此?长宁双足轻点,几个起伏就来到了西苑,这段时间她心中已经闪过好几个念头了,就等见了晋王妃再确定了。
西苑中竹林扶疏,月华如洗,安静的只有低低的虫鸣声,长宁神色微缓,比起富丽堂皇的主院,她更喜此处。她暗想要是这位晋王妃品性不错的话,白师姐或许能再收一个记名弟子。静室中一名清瘦的女子盘膝坐着,嘴里低低的背诵太上养性录,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脸色蜡黄,但清秀的五官可以看出这名女子年轻时的风华。
女子背诵了许久,感觉下丹田处隐有腹疼,才无奈的再次停下,她轻叹了一声,“还是不对吗?”她缓缓的直起身体,看着窗外的竹林,“笑我晚学仙,蹉跎凋朱颜。踌躇忽不见,浩荡难追攀。仙缘就真那么难求吗?”女子低声喃喃道,眼底有着茫然,但半晌后她脸上还是闪过坚定,不管能不能求得仙缘,她还是不想放弃,哪怕一辈子一无所求,她实在厌倦了自己上半辈子的生活。她披了一件斗篷,提了一壶冷酒走入竹林,坐在林下浅斟低酌,夜风徐来,竹林拂动,清音瑟瑟。
“王妃清兴不浅,可分一杯与我么?”清柔的声音的响起。
此时正夜静无人时,若换了旁人耳边突闻陌生人声音,怎么也要吓一跳。晋王妃杨慈虽是闺中弱质,但性情一向孤傲清华,自认生平未做过亏心事,也不怕鬼神,只放下酒杯回顾,却见一名青衣少女含笑盈盈的望着她,时下月色清淡,又被竹林遮去了一部分,林中月华越发黯淡,可那少女却若明珠生晕,让杨慈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容貌,温乎如莹,其美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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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杨慈嫁人皇家多年,也不知见过多少美人,从未见过这等人品,饶她是女子也忍不住对这少女心生爱怜,且晋王府侍卫众人,这少女却似凭空出现一般,也不知是何等来历?杨慈清修多年,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自己哪天能遇到某个来去自如的神仙指点自己修行,但现在真有天仙化人般的少女出现时,她反而不敢相认了。不过她性情沉稳,略一定神,便含笑起立让座道:“月下独酌,正觉孤影相对,难得姑娘有此雅兴,焉有不愿之理?请姑娘稍候,我去取酒具来。”
杨慈清修多年,深居简出,身边仆佣也散了大半,就领着乳母和一个贴身丫鬟度日,乳母年老体弱,丫鬟白日做活辛苦,两人都早早睡下了,杨慈也不忍打扰她们,晚上所需都是自己亲手打点的。
“无须如此麻烦,我这里有酒具。”长宁手一抬,竹案上就出现了两个形式古雅的玉杯,杯壁薄透如纸,散发着清莹如水的柔光,一看就知非凡品。
杨慈见此异宝,心中微动,她倒不是见宝起异心,而是看着这少女一抬头就是取出了一对异宝,却声色不动,仿佛如同两个最普通的酒杯般,也就是那种传闻中的修行者。她暗中打量着长宁,这少女容貌美到了极处,古人言满室生辉也不过如是,言谈举止更是清贵高华,让人望之自生敬意,不敢起半点亵渎之念。杨慈福灵心至,若说世间有修行者,也只有这样的天人般的少女才是了。
杨慈是见过修行者的,但是那些人不是品行让晋王妃看不上,就是说她跟修行无缘,不愿意指点她修行,思及此杨慈难掩黯然,因此她即便知道这少女非常人,也不敢轻易求她指点,她举壶将酒斟入玉杯中,然后举杯恭敬递过,“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因何来此?”
“我姓沈,来此也是为了看望一位师侄,见此处有灵光,还以为是遇到某位道友,故特来此讨一杯薄酒。”长宁微微笑道,“我听你刚刚早诵念太上养性录,这是谁给你的功法?”太上养性录是清静派的功法,是蕴养性功的上等功法。她听说当年阿翁上交宗门后,这功法就成为太上宗弟子人手必备的基本功,但晋王妃并非太上宗弟子,这功法又是从何得来的?
杨慈迟疑了一会道:“这功法是一名怜我虔心的仙师教授与我的,她说每日诵念这功法,即便不能蜕凡化仙,也能积下功德千万。”
长宁原以为这心法是颜氏教晋王妃的,或是晋王妃使了什么手段得到的,却不想听到这一说法,她眉尖微蹙,蜕凡化仙、功德千万?这种大话就是玄天老祖都不敢说,“教你心法的人还说了什么?”
杨慈黯然道:“他说我资质平凡,并无仙缘,但若能坚持数十年如一日的清修,未必没有转机。”
长宁第一眼看到杨慈时就发现她没有灵根,资质也很平庸,一般修士都不会收这种资质的徒弟,这种资质平庸的修士,除非遇上天大的机缘,不然修行一辈子都不可能迈入筑基期,也就是武修士所谓的先天境。当然靠服食饵食也能让她进阶筑基,只是这消耗足以让三个有灵根的人冲击筑基。
当然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资质并非一切,气运、心性也是决定一人是否能走到底的决定因素,可这些都是针对不缺资源的大宗门来说,大宗门能不计较资质的广收门徒,那是因为宗门有洞天福地,有无数高阶修士扶植供养低阶修士,寻常宗门没有这等底气,也只能择优而选。
长宁对根骨资质不大看重,但她这次不是自己收徒,是代白师姐收徒,这事还需要细细考量,根骨不好,品性就显得尤为重要,她也不想流霞峰来个行为不端的人。听她这么一说,那位修士会这么说,也是为了鼓励晋王妃坚持修炼。“那位道友说的没错,如果我说你根骨不好,即便认真修炼,也最多只能活个一百余岁,且还要天天刻苦修炼不断,你可还愿意继续修炼?”
“我愿意!”杨慈一下子跪在了长宁面前,“弟子杨慈求仙师指点。”杨慈知道很多修士不会轻易收徒,也不敢轻易拜师,生怕冒犯了仙师。她资质低微,一般人都不会收她为徒。
长宁想着若她能通过白师姐考验,她就是自己师侄,也坦然受了她这一礼,先递给了她一个储物袋,“这两杯酒既然倒出来了,你就不要浪费了,一会都喝完。这个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三日后我会过来指点你修行。”
杨慈大喜过望,对着长宁磕头道:“徒儿拜见师傅!”
长宁笑道:“先不忙拜我,我也不是你师傅?”
杨慈不解的望着长宁,“师傅,你不是说要指点我修行吗?”
“我自己都刚开始修行,岂能现在收徒?我这次是受了师姐委托来看她的记名弟子,正好看到你一心向道,才有心渡你,若你能认真修行,我能代师姐收你为记名弟子,将来你能走到哪一步,就权看你自己了。”长宁说。
杨慈恭敬道:“师侄一定不辜负师叔厚爱。”
长宁满意的一笑,“你这几日无须修行,好好静心即可。我给你的荷包叫储物袋,你已经炼出真元了,只要往袋中输入真元,就能打开这袋子,里面的东西你暂时不要擅动,三日后戌时你点一株檀香,我到时会来传你道法。”
“多谢师叔!”杨慈激动的泪水横流,十年的辛苦终于得来了回报,不过等她抬起头后长宁已经不见踪迹了,她愣了愣,心里对长宁更信服,师叔一定是位高人!杨慈想到了长宁吩咐,举起酒杯先饮了一口,入口便觉这酒似乎多了一点异香,还略带少许的药味,她干脆一口饮下,那位仙师想杀她,有很多种法子,完全没必要给自己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