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蛰叹气,抬手,“我现在可是又受伤又中毒的,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吗?”
付云桑号上她的脉,“态度好能解毒治病吗?”
还真是一点不饶人,白惊蛰撇撇嘴,“我中的是什么毒?”
那支箭没有射中她,箭伤并不严重,只是那箭上毒实在厉害,几乎就是在她受伤的瞬间,她便觉得手脚动不了了。
确认她身体没什么大碍之后,付云桑松开她的手腕,“化石散。南越那边的一种毒,是由一种树的汁熬制而成,中毒者几乎是顷刻之间便身僵如石,若是三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便会僵化而死。”
昏迷之后的事情白惊蛰一概不知,全然感受不到这化石散的凶险,所有心思落在了“南越”二字上,不禁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看到最后一幕,那个已经冒头的猜测,即使她有千百个不愿承认,越发清晰。
白惊蛰忽然低垂着头,沉默。
“皇后娘娘到——”营帐外响起通传声,随后便进来一行人,皇后为首。
付云桑和吟冬皆忙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白惊蛰掀开身上的薄毯,准备下床,却被皇后拦住,“你才刚醒,这些虚礼就免了,好好躺着吧。”
“谢皇后娘娘。”
两人说话间,一宫女已搬了椅子放在床边,皇后坐下。
“我刚刚听宫女们说你醒了,便想过来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白惊蛰与皇后只有过一面之缘,便是在皇上的生辰宴上,忽而对她的如此关心,除了因为谢启和贤妃的缘故,她想不到其他可能,“已经好多了,劳皇后娘娘挂心了。”
“在这京中也没个亲人,白将军护卫大晋南境多年,关心你是应该的。”说完,皇后轻轻一招手,两个宫女便捧着几个木匣上前来。
“这荒郊野外的,比不上在宫里,这些都是些养身子的东西,记得让人熬了每日喝。你年纪还小,别落下病根。”
“惊蛰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点点头,“你就安心养伤,皇上已经下令了,这几天谁也不会来打扰你。”说到这儿,神情忽又凝重起来,又带着满满的歉意,皇后伸手将白惊蛰的手握在手心里,“至于元朗……皇上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也别太担心,养好身子才最是要紧。”
一说起元朗,白惊蛰只觉得心口像破了个洞,空落落的叫人手脚发软,又像是压了快大石头,沉得难喘气都觉得困难。她才刚醒,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听到元朗的消息,该震惊难过的,可是连演一演得力气都没了,只低低应了句,“让皇上还有皇后娘娘操心了。”
看她这样子,皇后只当是已经有人跟她说过了,也没多想,叹气,拍拍她的手背,“心放宽些。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娘娘慢走。”
皇后走后,白惊蛰还是没有忍住问:“元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吟冬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好一番斟酌字句才答:“看到信号弹之后,殿下和彦青立即赶了过去,却没有见到朗少爷,后来有人在悬崖边找到一块从他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料……”
闻言,白惊蛰便知道吟冬还不知道元朗的事情,也没点破,只是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吟冬给她准备的信号弹被人动过手脚,后面还有人放信号弹的话引修颐哥哥他们过去的话,应该就只有元朗了。
坠崖吗?
白惊蛰暗自想,这样也好,也许尸骨无存,或者面目全非,但是这样便可以完全摆脱他现在这个身份。
这下,他应该可以不用再戴着面具活着了吧,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底下。
她该高兴的。
可是心里却说不上来的难过,想到进京路过容州时,在客栈里听了那出“崇元宫变”,想到第一次看到他,胸口中箭,浑身是血被爹爹抱回来,想到……身边这个空出来的位置。
吟冬和云桑还在这儿,白惊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情绪平复。
营帐帘被人撩起,有人进来。
里面三人纷纷看过去。
“殿下。”
“殿下。”
长孙兰夜微微点头,而后径直朝白惊蛰走去,坐在床边,“皇后娘娘来过了?”
“嗯。”白惊蛰点头,“送了些东西过来,让我好好休息。”
那边吟冬和付云桑默默退了出去。
“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白惊蛰垂眼,默然片刻,“还说了元朗的事。”
“嗯。”
白惊蛰抬头,定定地看着长孙兰夜,“修颐哥哥也知道了吧。”
元朗的身份。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么问,只是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修颐哥哥是知道的。
“嗯。”
毫无理由抱着的一丝侥幸被彻底掐灭,白惊蛰忍了好久的眼泪一下盈满眼眶,而后就听见他在叹气。
视线被泪水模糊,白惊蛰眨着眼,想要看清他,结果这一眨,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下一刻,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握住,整个人被推到在床上,白惊蛰不由挣扎着想要起来,他却整个人覆了上来,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胳膊,脸埋在她颈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压得她动弹不得。
“修颐哥哥?”眼泪忽而凝住,星星点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