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孙耀,镇北军群龙无首。孙耀是孙威独子,现在孙威重出江湖主持大局,正集结兵马,随时可能举兵大晋,即使瞿铎现在并不想打这场仗。一旦孙威自南边入侵大晋,瞿铎亡大晋之心从未死,势必联北边梁、陈两国,到时便对大晋形成掎角之势。加之皇上近来身体日益欠佳,各处也蠢蠢欲动。”
内忧外患。
白惊蛰眼神骤暗。
怕是还不止这样,应该还多一条——
内外勾结。
如若不是如此,为何镇北军会知道爹爹他们的行踪,在虎口峡早做埋伏。如若不是如此,孙耀如何敢动爹爹。
“与南越开战早在意料之中。孙威此次来势汹汹。于我们来说,虽然是个将镇北军一举歼灭的良机。只是金水一战后,镇北军全部的火力势必都将聚集在你身上。现在京城局势紧张,到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也不能将你带走。一旦开战,你便要对上已经身经百战的孙威。”
“……蓁蓁,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他的手抚过她的眉眼,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白惊蛰心口突然很疼,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像是被什么充满,又像是所有力气被抽走,气血倒流。
看着这样的他,她手足无措,下意识俯下身,吻住他的一瞬才恍然回神。
两个人皆是一愣。
她想要后退,身下的人却一只手撑在榻上起身迎上来,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分退缩。
一阵眩晕之中,她躺倒在软塌上。
白惊蛰闭着眼睛,心口紧绷到疼承受着,也回应着。
这就是他们逃不开的命运。
☆、chapter 66
太阳刚起,草叶上还坠着点点晶莹水珠。
一阵窸窣声响起,一人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拎着竹筐,悠闲地从及踝的草地上走过去,沾了露水的衣角上绽开一小朵一小朵深色,最后停在溪边,放下手里的竹筐,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往鱼钩上挂了饵,抬起鱼竿便甩了出去,轻轻一声响,饵便坠入水中。
“鼻子还挺灵,都找到这儿来了。”旁边一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声音带笑道。
方才坐下的人看着水面,“琦叔你几乎天天来着钓鱼,这样都找不到那才奇怪吧。”
话音落下,两人转头,正是白惊蛰和白琦,一大一小,相视一笑。
白琦回头,忽然叹气,“你现在挂着这么大个鱼饵扔下去,我是必须得咬了?早知道我就狠狠心早点去找你。”
“明明是我跟琦叔都是钓鱼的人。要是琦叔会眼馋这个鱼饵,还扔水里去干嘛,自己在路上偷偷摸摸吃掉再回去不就好了?”
白琦扭头扫了她一眼,哑然失笑片刻,“你这鬼灵精,又跟你琦叔装糊涂。”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这个鬼灵精不是一眼就被琦叔你被看穿了?”
“嚯,这是在拐着弯骂我是老鬼灵精了?”
“这话是琦叔说的,我可没说。”
“看看,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跟你爹越来越像了。”
“这只能说明我是我爹的亲女儿。”
白琦忽而默然,白惊蛰也没再说话。
“真不打算放过你琦叔了?”白琦轻叹一声。
“当然不能放,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放了琦叔,我怕是要在风吹日晒雨淋里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白琦摇头轻啧,“合着这么些年我是白对你好了,现在还要拉我去风水日晒雨淋。”
“没办法,谁叫琦叔摊上了我爹呢?摊上了我爹,自然我也就要黏着琦叔咯。”
“得得得,父女俩都是臭不要脸的,我认了,认了,这总成吧。”
闻言,白惊蛰笑逐颜开,“成。”
“以后的路……你想好怎么走了吗?”
琦叔的语调忽然凝重严肃起来,白惊蛰明白他在问什么,垂下眼帘,默然良久,而后缓缓道:“既为人臣,忠君之事。白家军这柄利剑若是因为锋芒过盛而让皇城里的那位起了什么心思,只要兄弟们都能有个好去处,我也跟琦叔一样乐得清闲,天天跑这儿钓鱼来。只是现在,内忧外患,南境,至少永州城白家军必须守住。”
听完她的话,白琦半晌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水面,抹了长叹一声,缓缓吟了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无尽唏嘘。
白惊蛰嘴角浅浅一弯,没答话。
见她浅笑不语的样子,白琦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啊,屁大点事还能哭一场,结果偏偏是越遇到大事越沉得住气,打掉牙也和血吞。你说你跟平常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通折腾,或者直接嫁人算了,我也跟着你一起撂挑子多好。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你还非得往上迎。”
“那这不是没办法嘛。”白惊蛰笑笑。
白琦又看了她一会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你命好还是命不好。从小到大,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什么好玩得也都玩过。结果刚长大没几年,就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事,还不能躲不能跑。要是能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及笄之后嫁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像大多数的人一样长大,再寻得一良人,成亲,相夫教子是挺好的。可是谁叫我是威风八面的白家军主帅白守川的女儿呢。”
“祁王呢?你去找过他,怎么说?”
白惊蛰笑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琦叔。只不过我想做的事,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拽不回来的。”
话音落下,两人默然。
是大罗神仙都卸不下的担子。
片刻之后,白惊蛰忽然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