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点头,顺势将之前的渊源告诉了他。
嵇允若有所思“他可信吗”
“可信,他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俞鹿语气很坚决,顿了顿,安慰嵇允道“你的家人有了伤药和补品,路上应该会稳妥很多,你不用太过忧虑。”
嵇允盯着她“郡主为何愿意隐瞒着王爷,帮我这个忙”
先帝与嵇家要破除的沉疴旧疾,从本质上说,其实就是俞鹿这些皇室宗亲的利益。
要是说得太大义凛然也太假了。
俞鹿便睁着眼眸,将早已打好的稿子,说了出来“我虽然不是很懂朝廷上的事,但是,我直觉嵇丞相是一个好臣子,绝对不是那些人口中的奸臣。再说了,明日以后,你估计有很长时间都不能和家人见面了。为人子女,你一定很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觉得,我应该帮你,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嵇允置于膝上的指节蜷了蜷,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多谢。”
同时,心里难免有些讽刺。
这竟是他来到俞鹿身边后,自认为唯一真心的一句话。
避开了旁人回到了房间,香桃正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瞧见俞鹿回来,大松一口气,迎了上来,说“郡主,王爷方才已经回来了,圣上似乎赏赐了一些吃的下来。王爷让你过去呢,我就隔着门说你晚上玩累了,已经睡着了,下人才作罢。不一会儿就去而复返,送了那些吃的过来,说郡主醒来后可以吃。”
听见了“圣上”二字,嵇允面色波澜不惊,袖下的手却暗暗地捏紧了。
俞鹿没有多想“哦,那我回来得还算及时啊。是什么吃的拿上来吧。”
精致的碟子上,放着龙须酥、雕成花形的各种蜜饯。去了一晚上,俞鹿还真的有些饿了,净手后,吃了两块,对嵇允招了招手“嵇允,你也饿了吧,过来吃啊。”
嵇允温和地笑了笑,在桌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块,细嚼慢咽,吃进了肚子。
夜已深了,嵇允很快就告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屋内黑漆漆的,他反手关上了门,安静地靠在门边,片刻后,才往屋中走去。
来到水槽的旁边,他终于压抑不住那股作呕的感受,俯下了身,将刚才那些赏赐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
水声中,嵇允的双臂撑着石头,垂落的发丝中,是一双凌厉的眉眼。
眼睑猩红,隐见戾气涌动。
他闭上眼睛,缓缓将那股想杀意平复了下去,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面无表情地将吐出来的东西,全都冲走了。
正如前世的剧情一样,嵇家人在翌日的清早,就由另一支军队驱策着上路,前往南蛮了。
如果顺利的话,两个月内,他们可以走到地方,并找到邮驿,与外界通信。
但在这期间,就无法实时定位他们的情况了。
但愿送药的那件事,能对最终的结果有所改善吧。至少,能救一两个就救一两个。
嵇允来到她身边的事儿,也没能瞒住靖王。
靖王最开始,是想将嵇允送走的。但是,俞鹿撒了几次娇,说她就喜欢听嵇允教她东西,要让他当自己的伴读。再加上,嵇家已经倒台了,嵇允没有任何外援,靖王最后还是妥协了,只暗中让人监视了嵇允一段时间,以确保他没有异心。
嵇允来到了靖王府的两天后,俞鹿在国子寺的课业就暂停了。
宗室的子弟们,换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上课马场。
每年四月,周朝都会举办开春宫宴。宫宴会连续举办三日,第一天,是皇帝宴请众多大臣与他们的家眷,共赏美酒美景,之后的两日,则是赛马猎会。
这个时节,山中的走兽多了起来,正是进山的好时机。
为了确保宗室子弟们的安全,临近宫宴时,他们都会转马场去,进行马术和箭术的加强训练。
这马场的来历也颇有意思。跟后面这几任昏庸的皇帝相比,周朝的开朝皇帝,算是一个明君,他是爱马之人,马术了得,一生搜罗了无数血汗宝马,还在舒城的郊外,建了一个马场。
俞鹿在国子寺上课上得不认真,但马术上,还挺有祖爷爷的天赋。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着她爹在马上跑。对开春后的猎赛,已经期待很久了。
一大早,她就带着嵇允来到了马场,进了歇息用的楼阁里换猎装。
嵇允也换上了同一款制式的猎袍。领口处露出了一线白,黑色的腰带将腰束紧,马尾高扎,宽肩窄胯,薄身板。一张面容,冷淡白皙,体态与气度,皆是一等一的贵气,很惹人瞩目。
无奈,嵇允那张脸太出名了,人人都认得出他就是刚被降罪不久的嵇家子孙。所以,虽然想过来搭讪,但暂时,还是人人都在观望。
就在这时,嵇允的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哟,这不是才名鼎鼎的嵇公子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
两个华服男子不怀好意地凑近了嵇允,跟唱双簧似的,阴阳怪气地奚落起了他来。
“听说嵇家人宁可不远万里去南蛮为圣上分担开拓蛮荒的苦忧,也不愿意留在舒城为奴、过吃嗟来之食的日子,小弟佩服啊。却不知道,最出淤泥而不染的嵇允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没跟着家人一起走呢”
“哎呀,理解理解。换了是我,长成嵇公子这么细皮嫩肉的样子,又过惯了好日子,应该也忍不了路上颠簸受苦的吧。不就是跪一跪,在郡主身边当个奴才嘛。”
“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哈哈哈哈哈”
嵇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两人还没说完,就听见了空气中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
“啪”的一下,一道马鞭甩在嘴边的皮肉上,笑声最为得意的那人,鼻唇瞬间喷出了一道鲜血,两个牙齿了碎了,杀猪般大叫起来。
另一人也不能幸免,被马鞭打得眼冒金星,脸上一道红印“啊”
嵇允一怔,抬眸,瞳孔就微微细缩了一下。
那两人捂着肿痛的鼻唇,又怕又怒地回头,就看见了灿烂的日光下,一匹通身漆黑、四足踏雪的高头大马上,一个身穿猎装、英姿飒爽的少女,正握着马鞭,冷冷地俯视着他们。
那张娇俏的面容,生着薄怒。年纪虽轻,气势却叫人不敢直视。
这两个见到嵇允落单,就忍不住过来落井下石几句的青年,虽然不姓俞,但也是舒城中排得上号的大家族出来的子弟,经常跟着宁王世子混。
平时去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抽鞭子,顿觉颜面尽失。其中一人捂着嘴,难以置信道“郡、郡主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俞鹿收起了马鞭,冷哼道“我有打人吗我只听见了两只畜生在学人说话,学得不伦不类,还对本郡主的人出言不逊,污了本郡主的耳朵,还不许我教训一下了”
周围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这两个世家子弟,平日在外面总是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今日可算是踢到铁板了这位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刁蛮。故而,众人都有一些看热闹的意思。
二人被笑声环绕,更是觉得面上无光,脑子一热,竟脱口搬出了自己唯马首是胆的宁王世子来压人“郡主好大的威风,今日各家子弟都是为了开春猎赛而来的,我们更是宁王世子殿下亲自邀请来的。郡主如此羞辱我们,也是不把宁王世子放在眼里,就不怕陛下知道以后,会不高兴吗”
俞鹿正要说些什么,身下这片马烦躁地动了动。马头的缰绳,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嵇允抚了抚马的鬃毛,沉声道“太祖皇帝建这个马场,是为了让皇子皇孙体会到策马之乐,故此地一向只为皇室之人开放。又因太祖皇帝嫌恶骄奢之风,宗室子弟凡要入内,最多只允许带一个外人入内骑射。”
这条规矩是一早就有的。不过,平时偶尔有人犯禁,这里的奴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非要闹到永熙帝的面前,硬要掰扯的话,“不听祖训”的宁王,才是更理亏的一方。
这两个家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支吾了几句,就灰溜溜地跑了。
俞鹿这才翻身下了马,走到了嵇允的身边,气愤地说“欺人太甚。你刚才没被他们欺负吧”
嵇允低头望着她一双写满了关心的眼睛,笑了笑“郡主,我无事。”
“那就好”俞鹿换了一只手执鞭,面上忽然流露出了一丝痛意。
嵇允一怔“怎么了”
俞鹿扁了扁嘴,冲他摊开了手心。
手心那片娇嫩的肌肤,被鞭子上的几道不平整的毛刺,划出了几道细小的红痕,还有细细的小竹刺,刺进了表皮“可能是刚才捏得太用力,划到了吧,我去洗一洗就好了。”
嵇允皱眉“不妥。”
他将俞鹿带到了马场后方的小溪边,借着日光,握着她的手腕,将皮肤的小刺小心地拔了出来。
因为刺太细小了,拔的时候,压根儿没有痛感,只觉得很痒。
“这些刺若是不拔干净,过了今夜,皮肤就会红肿起来。”嵇允解释,拔干净后,用左手舀水,给她冲洗了一下伤口,一边说“溪水有些凉,请郡主忍一忍。”
水一浇下来,俞鹿就皱着脸,意图抽手。
嵇允一愣,黑如墨的双眸看向了她“疼吗”
“疼啊。”俞鹿将手递到他的跟前,眼巴巴地说“我要你给我吹一吹。”
其实并不疼,只是有点儿凉罢了。
嵇允轻叹一声,说“请郡主不要胡闹。”
“好吧,这都骗不过你。”俞鹿嘻嘻一笑,不捣乱了。
看来这一招用过太多次,已经失效了。
以前,在国子寺时,为了引起嵇允的注意,或者是因为不想上课,她曾不止一次装病。
装肚子疼,装头晕,装扭到了脚。嵇允最开始还上当过。但他那么聪明,不过寥寥几回,就识穿了她的把戏。
末了,嵇允往她的手心倒了一些生肌膏,再用绢布细心地裹了一层,打了个小结“好了。”
溪水是金灿灿的,他长长的睫毛,也被映成了金色。
俞鹿有些心痒,随意地望了一眼进度条,就大受鼓舞地发现它变成了10
系统“是的呢。宿主,人非草木,总是会对自己付出过时间、感情或是精力的东西手下留情。适当地示弱,让嵇允照顾你,对你产生责任心,也是增进感情、顺带保命的方式哦。”
作者有话要说 修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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