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夜,林幼瑶都没有入睡。
每隔半个时辰,就用温水给穆景瑜抆拭一番。
昏睡中的穆景瑜,觉得自己在炽热的火焰之中,时而迎来清凉一片,就像酷热难挡的炎夏里,雨后的凉爽,让他在梦魇之中有了难得的一丝儿舒适。
梦魇之中,总有个娇娇俏俏的女子伴在他身侧,她时而眼波流转,娇羞温柔;时而神采飞扬,大胆热烈,时而鬼灵精怪,可爱灵动。
她在他耳边低喃询问:“殿下,你喜欢我吗?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还是不喜欢?”
是的,我钟情于你。
——
子夜时分,穆景瑜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屋子里烛火昏暗,帷幔的影子映到了墙上,随着摇曳的烛火,微微晃动。
他转过头,身边趴着一个脑袋,头顶上扎了一对双丫髻,发髻边别了一支翠玉制的蝶恋花发簪。
幼瑶,他在心中默默的喊了一声。
林幼瑶趴在穆景瑜的床边歪着,眯了一会儿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抬起了头。
穆景瑜见林幼瑶动了,一时情怯,急忙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有醒过来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闭着眼,他听到了林幼瑶放轻了的脚步声和倒水的声音。
林幼瑶走到面盆架前,悉悉索索的兑了温水。她将一方帕子在脸盆里沁湿,拧干。
随后,她又走回到穆景瑜的床边,在他身边坐下。展开沁了温水的帕子,她把帕子贴到了穆景瑜的耳边,从耳边抆到颈后。
接着,她起身走到台盆架边,把这帕子洗了一遍。她拿着这温湿的帕子,又走回到穆景瑜的身边。
她双手伸进了穆景瑜的被子里。
她的手在他的被子里来摸索,摸到他的腰侧,找到中衣暗扣,将他的中衣敞了开来。用帕子在他的锁骨、腋下、身侧,极为轻柔的来回抆拭。
再然后,她卷起他的袖管,抆他的手肘,卷起他的裤管,抆膝盖。
林幼瑶终于抆完了。
她呼出了一口气,起身将脸盆帕子收拾好,然后重新回到了穆景瑜旁边,趴了下来。
穆景瑜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感觉到她的手所到之处是一片舒适的清凉,是一丝儿柔软的温情。她身上香气划过他的鼻尖,淡淡的,甜甜的。
他的心弦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拨动,震颤着暖化为一片绕指的柔情。
林幼瑶趴了一会儿,可是睡不着。她就抬起头,在托着腮,看着穆景瑜。
她叹了口气道:“烧也没有退,人也没有醒。淳太医说就看这两天了,要是老是这样,怎么办?”
过了一会,林幼瑶又哎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殿下,你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被关在内院的日子。我呀,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到处看看,四处走走。
草长莺飞时,去青青草原上骑马;
春暖花开时,去江南看桃红柳绿;
夏季,去海边吹海风冲海浪。
冬季,去北方看冰天走雪地。
这才是我向往的日子。
然而,我也不是不愿意留在你的内院之中。
有句话叫,情之所衷,便是心归之处。
殿下,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有多少。我怕死。那日在楚河上,我没有逃跑而是去救你,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所以放弃我所向往的生活我也愿意的,只要……”
林幼瑶这近乎表白的话语,让穆景瑜心跳加速。
美人恩重,何以为报?
林幼瑶打了哈欠,换了一只手托着腮,接着喃喃的说了起来:“你不知道,我这次跟你来了南方,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过这话,你一定没有听说过的。
我是这么想来着:我想让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人,让你再不想要别人。我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对我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你说,你倒底懂不懂啊?两情相悦怎么可能容得下另一人?你看那些比翼双飞,连理并枝的传说,哪里还会有别人?我怎么可能容忍你和别人做那些亲密的事情?
若是你可以答应我,我就放下心中那些向往,安安心心的与你相伴。
若是你还要娶妃,还要有别的女人,对我而言,这些就是相负,就是背叛,就是不衷。
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底明白了。你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海角天涯,沧海桑田,都不足以形容你我在空间和时间上的距离。
总之,我明白了。我的这么许多想法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我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其他一些事情对你的重要性的。
我的想法是你所无法理解的,我的要求你所无法答应的。正如你想让我接受的,是我无法妥协的。
纠缠了那么久,我也想通了。于其这么纠缠下去,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可以过我想过的日子,你也可以好好的做你的世子殿下、将来的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