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徽处于皇权中心,自然对势力敏锐非常。
阮青令闻言知其意,淡淡笑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做什么,臣便做什么。微臣区区一介蜉蝣,不足挂齿,殿下何必挂心微臣心中所想。”
听得此话中的超脱之意,仿佛觉得他对世事全然不在乎一般。
临徽沉默一瞬,不禁问:“阮大人,曾说担心三皇姐,难道不是真的?”
阮青令笑了笑,淡淡道:“若殿下前去镇北纯粹是为了府中四妹是真的,那微臣所说之话也是真的。”
言下之意,却说临徽前去镇北并不纯粹是为了若若。
临徽心下了然,并不反驳,只语气难辨道:“阮大人是说……我为的是,安国侯府,而非若若小姐。”
“殿下明鉴。”
安国侯府百年世家,得安国侯府便是得了青云之路。而临徽默默争权多年,怎会不在意安国侯府的势力。
殿前言语掩饰了心意,真真假假,难道就只是纯粹为了那个人吗?
“……”临徽一直都没反驳阮青令所说的话。
他只是凝眸,问道:“那阮大人,为的又是什么?”
阮青令顿了顿,叹息一声:“微臣也与殿下一样,为的是安国侯府。”
纵使这些年过得并不算欢喜,但安国侯府养他多年,是他的根。他虽无欲无求,却也不愿安国侯府被牵扯到权谋之中。
更何况是要将那位四妹妹嫁到皇家之中……毕竟他知晓,府中四妹妹是喜欢谢淮的。
阮青令忽然朝临徽深深行了一礼,言辞恳切:“求殿下成全。”
临徽默然,迟迟都不应下。
良久,他反问道:“那谁来成全我?”
一句话落下,阮青令深深一怔。
……
自船上相谈一番,阮青令深知临徽不会轻易放弃安国侯府,叹息之余也不再提起此事了。
只是那一句“谁来成全我”,却还会久久回响在他耳畔。
阮青令曾想,他或许是心软了。
因为他瞧见这位五皇子时,便仿佛瞧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也是个没被爱过的孩子,却固执地争着想要的东西。
再等一等罢……
若这位五皇子能待四妹妹好,也不算无法接受。
官船沿河而行,很快便到了镇北。换了长檐马车,临徽便与阮青令前去了镇北王府。镇北王得知此事,早早领了府中众人前去迎接。
到了府中,却没见到若若等人。
临徽心神微恍,连与镇北王说话时也漫不经心。
镇北王见这位年少皇子心神不定,时不时问起一句小外孙女,又问起一句谢淮,心下瞬间便明了过来。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三公主等人都在半里关,今日谢淮正好领兵前去杀敌,想三公主他们应该是在关中等候。五皇子不如也去瞧瞧?”
临徽回神,缓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镇北王又笑着问阮青令:“你可要一同前去?”
阮青令轻笑作答:“下臣便不去了,来时祖母托付我给您与大伯母带了些东西,想来还需整顿一二。”
镇北王颌了颌首,便不再多言,命府中侍卫派了马车,送了临徽去半里关。
马车悠悠,行驶在关外的古道上。
临徽挑开车帘望了眼山雪,心中恍惚,忽然想起多年前鹿鸣书院的那一句“雪会停的,你不要太难过”来。
其实他问安王世子是爱若若还是恨谢淮,未免也有反问自己的意思。
——是喜欢安国侯府,还是喜欢若若?
争到最后,谁也分不清了。
“五殿下,半里关到了。”
车外侍卫出声提醒临徽道。
临徽回过神,颌了颌首便下了马车。侍卫引着路,他缓缓往关中走去。许是大多将士都出征了的缘故,关中甚是冷清,只余下一些受了伤无法出战的士兵。
绕过一座木棚,忽然瞧见一道浅碧色的身影。
临徽一愣,远远望着若若。
许久不见,若若似乎消瘦了些。她立在简陋的木棚下,云袖轻挽,拉了卷素白的纱布,正在为受伤的将士包扎。
寒风卷地,呼啸而过,掀起碧色衣摆,如云起浮。
咣当——
头上的木板轻轻动了下,摇摇欲坠。
若若却还在专心为将士包扎伤口,全然不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