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丝和何无双围了过来,何无双眼睛里面含着两包泪水,鼻头红红的,就像个小兔子。花容真失笑,替她抹了抹眼泪:“莫哭,我无事。”“容真,”何无双抓着她的手,“可吓坏我了。”“亏得萧大人救了性命,”花容真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走,我们进去吧。”
花如丝想说什么,张张嘴巴又说不出口。花容真知晓她心里面的意思,就对着她点了点头:“我无事。”花如丝脸红了红,低下了头:“谁在关心你……”
花如织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一言未发。花容真也不去管她,四个人分别入了座,刚刚的事情渐渐地平息了下来。长公主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挥挥手让女官将今年的无情对给挂了出来。
花容真眼观鼻鼻观心,不用看都记得那副对联的上联是什么——五月黄梅天。
无情对和普通的对联不一样,不需要思考其他,只要考虑上下联字词相对。因为条件宽松,反而使得好对更加的珍惜。那女官将上联挂好,又有一众侍女捧着文房四宝出来,为所有的闺秀们一一呈上。
花容真提着那毛笔,心里面却是改了主意。她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挥毫写下了上辈子的那副下联。萧无刹一直在打量着她,看她这么快就写出了下联,眼中反倒沁出了笑意。
夏行简自然是注意到了萧无刹的眼神,他看看花容真——美则美矣,身子却很弱的样子。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嫡女,有何不同之处?
他眼珠子转了转,问萧无刹:“萧大人,我若没有听错,刚刚萧大人可是叫那女子二姑娘?”萧无刹点点头,十分淡定:“此乃花峰泽的二女儿。”
夏行简笑了:“萧大人知道的到清楚。”萧无刹抬头看看他,轻笑了一声:“东厂厂督,这些子小事,自然是要知道的清楚的。”
夏行简一下子就噎住了——妈蛋忘了这家伙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了。长公主不得不给侄子打圆场:“我瞧她,似乎已经写出了下联?”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会意,立刻去花容真的桌前,拿过了她的那副下联,呈给了长公主。长公主接过来一看,吸了一口气:“……好对!”
长公主并没有刻意的去收敛音量,周遭的人全都听见了,个个都心痒痒的想知道花容真写了什么。长公主将手里面的纸放到了面前的案上,看着花容真问道:“你……如何想到的?”
花容真站起来,不慌不忙。她先向长公主行了礼,随后才开了口:“回殿下的话,殿下出的上联乃五月黄梅天,我这下联所对三星白兰地。五对三,月对星,黄对白,梅对兰,天对地。容真曾在游记里读过,这远在西域之处,有一种烈酒,音译便唤作白兰地,正巧,那酒在西方品等级,乃属三星。方才想到,便写将了下来。”
“三星白兰地,”夏行简抚掌大笑,“姑娘博闻强识,当真厉害的紧。”花容真矜持的笑笑,并不想和夏行简搭话。
她对上这无情对可是有原因的,才不要浪费在你的身上。长公主虽不喜花容真,却爱极了她的这副对子。虽然下面陆陆续续又有新的对子交了上来,到底不及花容真的巧妙。等到最后,不出意外的,花容真摘了这最后一轮的魁首。
长公主心情甚好,她对花容真说:“你聪慧伶俐,这性子甚好。也可怜你方才受惊了,我极爱你那三星白兰地,今日便赐你个恩典。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至于是什么,随你的心意。”
周围的闺秀们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福利待遇也太好了吧!长公主之前没说啊!对上对子能满足一个愿望吗!
花容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她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思前想后,花容真轻叹了口气,对着长公主道:“容真谢过殿下的恩典,容真并不贪求其他,只愿殿下,赐容真一点雪玉膏。”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雪玉膏乃是宫中特制的一种药膏,摸到疤痕上之后,一月内即可恢复,原先的疤痕肉眼无从发现。而身上光洁的人,用了这药膏之后,只会肌肤更加的洁白如玉。
只是这个雪玉膏虽然珍贵,但将长公主的恩典用在这里,却是有些浪费了。长公主显然也有些没有想到,她再看花容真的时候,眼神就多了点别的东西。
花容真跪在那儿,恍若未觉。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雪玉膏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既想要,菁菁,取了一匣来,叫她带回家去吧。”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去取那雪玉膏了。花容真谢了恩,复又坐回了位置上,何无双心里面好奇的不得了,开口刚想问她,却被外面突然传来的轰隆一声吓了一跳。
原来是那绸带没能够坚持住,终于断了开来。柳珏早就昏了过去,一下子庞大的身躯就砸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周遭的人都被吓着了,鸦雀无声。萧无刹放下了手里面的茶盏,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仿佛阎王的催命符,不少闺秀们再看他的眼神,变得又厌恶又惧怕——这阉人,当真是歹毒的紧!
☆、第27章 二十七烟笼寒水月笼沙
二十七、烟笼寒水月笼沙
萧无刹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花容真瞥瞥他,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纠结,又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花朝会好容易结束了,柳珏被人抬回了柳家,长时间的脑部充血让她差点脑袋爆炸。柳家看到被送回来的柳珏是这个模样,真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悻悻地下帖子请了太医上门,前脚才把柳珏弄醒,后脚长公主的申斥就下来了——顽劣不堪,毫无手足之情,柳大人还是好好地教导教导女儿比较好。
把个柳大人气的是胡须抖动个不停,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萧无刹出手那么狠,现在长公主派来的女官就真的很能说明问题,再打听了一下来龙去脉,柳大人差点没把柳珏打成重伤。
老大人还是个很耿直的人,早就看女儿这副德性不顺眼了。
而受害者花容真一回府,则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包括便宜爹花峰泽都有意无意地关照了两句。花容真有些哭笑不得,又不知道应该怎生是好,只能等这件事情过去。
“那东厂厂督可真是吓人,”海棠心直口快,“就那么将人吊了起来吗?”“是啊,”花容真懒洋洋的,“就那么将人吊了起来。”海棠拍拍胸口:“真真是吓死人了……世人都说,宁惹阎王,莫惹那东厂呢,姑娘这回也是受惊了。”
花容真有些出神,她看着窗子外面发了会儿楞,突然站了起来:“出去走走吧。”海棠立马放下了手里面的事情,服侍着花容真去了园子。花容真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在赏花,倒像是有些子心事。只是海棠不敢问,心里面思忖着回去告诉芍药,
入了夜,花容真特地将芍药和海棠换了班,让海棠给她守夜。自己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一点都没有睡意。她隐隐地有一种预感,某个人今天晚上又要爬一次窗子。
只是一直等到了子时过半,花容真却依旧没能够等来萧无刹。她躺在床上,背都僵硬了,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里一片静谧,花容真耳边只能听到虫鸣声,门口榻上的海棠睡得香甜,花容真隔着珠帘看了看她,摇摇头笑了。她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又站到了窗前,轻轻地打开了窗户。明月半倚在空中,一片光亮。
花容真倚在窗户边,定定地看着那月亮,心思复杂的很。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花容真对于萧无刹多了几分认识。她并不认为萧无刹做错了,可当看到那些在场的人的眼神的时候,花容真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公平。
推己及人,花容真有些赧然——自己之前对待萧无刹,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这样想着,花容真抬起头想看看远方。这一抬头不要紧,直接就看到萧无刹穿着黑衣披风,站在屋顶上,夜风中披风飘动,看起来几乎要融进那黑暗里。
花容真眼睛都瞪大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萧无刹已经下了屋顶,几个起落就到了她窗前:“二姑娘特意在等我,受宠若惊啊。”
花容真白了他一眼,作诗要关窗。萧无刹不急不忙地一伸手,正好抓住了花容真的手腕。花容真挣扎不开,只能服软:“快松开,你想在外面蹲多久?”
萧无刹挑挑眉,松了开手。花容真往后退了两步,萧无刹一下子就跳进了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海棠依旧躺在榻上,睡得死死的。花容真泄气般的瞪了海棠一眼——这丫头睡得也太死了吧!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感受不到啊!
“并非是她睡得死,”萧无刹知道花容真心里在想什么,“我已经叫人给她做了点小安排,睡个好觉。”花容真简直不可思议:“你何时做的?”“我若想做,还需管何时?”萧无刹笑着反问了一句,把个花容真堵得没话说。
萧无刹走到屋中椅子边上,坐了下来。花容真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心里面有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好久,最后憋出来一句:“多谢你今日救我性命。”
萧无刹看看她,突然笑了笑:“二姑娘性子倒是和顺。”花容真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为着什么,只是你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救了我的名声。”
花容真万一真的落了水湿了身子,别想赖到任何人的身上。夏行简不可能娶她,萧无刹就算愿意,花峰泽也不会同意。最后的结果就是花容真名声尽毁,要么青灯古佛,要么到乡下去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