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穿了你的衣裳之后,才染的瘟疫,而伺候他近身穿衣的两个内侍,也都染上了瘟疫,虽然单凭衣裳是你做的不足与证明,你也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但你别忘了,京城中负责管辖和照看瘟疫扩散的人,是我。”他清亮而严厉的目光射向她,让她无形中有些压迫,明明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她这么多次,更没有一日之内和她说这么多话,可今天她却高兴不起来。
他见她如此,没有半分犹豫地接着开口:“七弟将人带进府中后,就没再送出来过,直到打更过后,才有人从角门扛出一个麻袋,若现在我派人去乱葬岗搜查,恐怕人证物证俱在,”
秋怡立刻煞白了脸,紧紧咬着唇,华丽的发簪随着她的克制隐隐颤抖,跳脱如珠,她强撑辩驳:“七皇子打算救治患有疫情的病人,无奈进府尚未就医就死了,七皇子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才草草处理,就算四哥哥告诉父皇,也不过成全了七皇子的善心罢了。”
安子翩的一双眼凝视着她,嘴角清冷地道:“若是那病死的灾民鼻翼内有盘金彩绣丝线和微末的棉絮呢?那件盘金彩绣棉衬衣裳,不是你亲手做给太子的么?怎么一个被七弟救济的灾民,鼻中会吸入这样的棉絮?”
秋怡郡主如同被雷劈中一般,面色惨白,饶是唇上点了绛,仍旧掩盖不住被她咬得泛白的唇色,声音也变得不成调了起来:“原来四哥哥早就知道了,将衣裳寄给我,就是为了此刻这样凌|辱我么?”
他见她如此冥顽不灵,眼底竟有丝悲悯,可片刻后便尽是清淡,“二哥和我,皆把你看作妹妹,可你连他尚且会下狠手,我自愧不如,这衣裳便当作是我对你尽的最后一点心,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吧。”
“可无论是你还是二哥哥,都理解不了我的苦,更代替不了我的恐!”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叫人听起来有些刺耳,可她却始终保持着昂首的姿态,极力将泪水藏在眼底,“自古皇室中人的婚事便身不由己,你们尚且可以娶妻纳妾,可我只有一次机会,若不把握住,便是死在塞外,客死他乡,连爹娘的面也再见不到!凭什么一个婚事就能左右我的命运,凭什么杨云瑶可以嫁给你!”说到最后一句时,秋怡几乎是用叱责的语气,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从小青睐想嫁的对象,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子给夺去了,甚至那样的轻松。
安子翩久久望着她,良久道:“她比你成功的地方,不是运气,而是心性。没有谁能左右得了谁,终究都是自己的心魔。”说罢,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
来了西门,就见沐水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安子翩清楚以刚才的动静,只怕沐水也听见了。
果然,沐水低声道:“为何不借此机会扳倒安耀臣?”
“皇上会因借我之手除掉安耀臣的手下,而让我去监察疫情,同样也会为了平衡我和安耀臣之间的关系,将这件事压下来。”
“可就算如此,也会让皇上在心中对安耀臣有防备,毕竟谋害太子,如同弑君,其心可诛。”
“可你就能确定,他不会将我猜疑成第二个安耀臣?若他为了保住太子,先将安耀臣除了,再对我下手,又待如何?”
“虎毒不食子……”
“你别忘了,他不仅是虎,还是君,是天下的王。”说到这里,安子翩不再往下说,只是同沐水默默往外走去。
想来这一回,是秋怡亲手断送了他对她作为兄妹之情唯一的念想了。
云瑶和香寒离宫时,香寒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昨日的事奴婢实在后怕,那璃贵妃娇蛮狠毒,七皇子眼看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好在昨日七皇子出来了,也算变相给咱们解围,不然璃贵妃的宫女就要一巴掌打下来了,不过奴婢拼死也是会护着小姐的。”
云瑶一语不发,瞧了她一眼,香寒忙噤声不言,直到二人上了马车,云瑶方才开口道:“那一巴掌,还不如打下来得好。”
香寒疑惑道:“奴婢不明白。”
云瑶看着她,宽笑道:“这些事,到底不知道为好。但你要清楚,七皇子和璃贵妃是骨肉至亲,又都性子暗沉,断不会为了咱们出言解围。”
香寒似懂非懂地点头,云瑶亦默不作声了。
若璃贵妃当真打了那一巴掌,她自然能在成帝那里讨回公道,更能替傅澜教训一下璃贵妃,可安耀臣何等精明,阻止了璃贵妃的一时冲动,更化解了二人的矛盾,看起来反倒是云瑶的不是。
经过这次的接触,她才真正明白过来,璃贵妃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能享这样的荣华富贵,与她尖利狠毒的手段断然逃不开干系,可更多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只怕就是这位七皇子了。
回到杨府时,宁氏亲自去了她的院子,见云瑶当真没事,这才放心下来,因小锁再过三月就要周岁了,也越发爱闹腾了,没见到宁氏便哭,就算奶娘哄着也不管用,所以宁氏便回了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