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菱听了,心里自然也欢喜,嘴上虚应了几句。
顾王氏便又问了胡惠兰一些年岁家境等琐碎事宜,胡惠兰也一一答了。
顾王氏便向姜红菱说道:“女学的事儿,可都妥帖了?”
姜红菱回道:“梨落院那边早已派人收拾出来了,一应的家具也都置办下了,随时都可用的。便是服侍的丫头婆子,也都着人选出来了。”
正说着话,外头人忽然报称:“姑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在门前下车了。”
众人皆是微微一惊,顾王氏说道:“他们前儿还来信说,还得三五日功夫,竟回来的这般快!”说着,便要起身去迎。
一众丫鬟婆子便上前劝阻,姜红菱说道:“老太太还是坐着,外头自有妈妈们去迎。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女儿,多年不曾尽孝,一朝回了娘家,倒叫老母亲自出迎,岂不让她心有不安?”
顾王氏听了这话,方才不动了。
胡惠兰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看向姜红菱,姜红菱便低声向她讲了缘故,她方才明了。
顾王氏满心焦躁,两眼盯着门上,也没心再去理会这两个女子又说了些什么。
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功夫,就听外头乱吵吵的一阵脚步声,一妇人的声响自门外传来:“我这可是回了家了。虽是十多年的功夫不曾回来,到处却还都是眼熟的呢。”
顾王氏一听这嗓音,立时自炕上起来。
话音落地,就见一名中年贵妇,领着一名云英少女、一名才戴冠的少年走了进来,身后围着一群的丫鬟婆子。
那贵妇踏进门内,见了顾王氏,两眼微微泛红,张口就要喊人。
顾王氏却早已挨忍不过,上前搂住了那妇人,大声哭号起来。那贵妇亦也痛哭流涕,嘴里连声叫娘。
周遭服侍之人,有递手帕的,有劝解的,亦有陪着抹泪的,堂上乱成一团。
胡惠兰是个外人,这等场合是不好出声的,便起身走到了一侧静立无言。
姜红菱上前,开解了几句:“老太太和姑太太少伤感些,老太太上了年纪,仔细哭伤了身子。姑太太一路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也要保重身子。”
顾王氏听了这话,方才止了,又拉着那贵妇说道:“十多年不曾见,这一见了,我们娘两个竟然都添上白发了。”
那贵妇亦也笑道:“岁月不饶人,我自出阁出了这个门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了。十多年不曾在母亲膝下尽孝,如今可算是回来了。”说着,便令两个孩子上来拜过外祖母。
顾王氏见了两个外孙,自是欢喜的如同天上掉下了个宝贝,连声吩咐预备见面礼。
姜红菱冷眼旁观,见那贵妇眉眼口鼻都同顾王氏七八分相似,只是年轻了许多,眼角微微上挑,似是透着几分精明。那少女十五六岁的光景,一张圆脸蛋,肤色白净,颇有几分姿色,人前腼腆含羞。那少年生的玉树挺拔,头戴玉冠,身着长衫,年岁虽轻,却已是风姿出众。
同他表兄顾思杳,有那么几分的神似。
姜红菱看了一回,晓得那贵妇便是顾王氏的么女顾琳,那对兄妹则是前回春燕说起的吕仁辉、吕云露。
一家子人见过,各自落座说话。
顾王氏一面打发人去取给外孙、外孙女的见面礼,一面就吩咐道:“今儿姑太太一家子回来,合家子该好好团圆团圆,去各处传话,叫两府的少爷、姑娘们都来见见。晚夕,一家子人吃团圆饭。”
姜红菱答应了一声,又说道:“三姑娘还病着,今儿就免了罢。”
顾王氏说了一句:“我倒忘了。”也就罢了。
顾琳坐在椅上,将姜红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面上泛出笑意:“早前在路上,就听府里来信说,讨了一位极出色的少奶奶,想必就是这位了?”
姜红菱见她搭话,只得起身,含笑回道:“见过姑太太。”
顾琳亦笑道:“没见时,只见家里信上说,念初的新妇如何美貌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怎么媳妇儿才过门,念初就去了?”
第80章
她这话才出口, 众人皆是一怔。顾念初是侯府的嫡长孙,病故亦是侯府一大惨事, 姜红菱更是过门三日便守寡, 如今这事侯府上下轻易无人提起。便是顾王氏或太太苏氏,偶尔会念叨念叨也就罢了。
顾琳竟将此事当众讲来, 当真令众人猝不及防。
一时里,堂上无人说话, 却听顾琳语带哽咽道:“我这侄儿从小就伶俐听话, 母亲和哥哥是对他寄了厚望的。我这十多年不见侄儿,心里也是想念的紧, 谁知走到半路猛可儿的就听见了噩耗。这世事无常, 谁能想得到呢?”
顾王氏听了这话, 不觉又想起长孙在世时的诸般好处, 更增了几分伤感,眼圈一红,也颤声道:“谁说不是呢, 当真论起来,这小一辈的里面,也就念初是个有出息的。若他还在,我还愁些什么?”说着, 竟抹起泪来。
顾琳便陪着一道, 抽抽噎噎,母女两个对坐啼哭。
姜红菱在旁瞧着,心中冷笑。
顾琳自出阁便离家, 那时候顾念初只怕还没出世。一个从未谋面的侄儿,竟能生出这样多的唏嘘伤感来。这个姑太太,不是个善茬子。
姜红菱不知顾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没曾言语,只是作壁上观,静看其变。
顾王氏哽咽了片刻,又说道:“这狠心的孩子,不孝敬他老子娘也罢了,还把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丢下了。倒把菱丫头,撇的不上不落的,将来可要怎么好呢?”
顾琳闻言,这话正对路,便趁势说道:“我倒是听说,这侄儿媳妇是娶进门来给念初冲喜的。彼时念初病的虽沉重,倒也不算凶险,怎么媳妇进门才三天,侄儿可就去了?”
这一言,倒似是在说姜红菱克死了顾念初。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接话。
姜红菱闻言,浅浅一笑。这样的话,上一世她听得多了。今生自重生以来,因着经营有善,她在府中地位牢固,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
她同这姑母远日五原近日无愁的,顾琳又为何忽然来与她添堵?
这位姑太太,似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