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云霆再也坐不住了,挥袖震怒,“众卿何在?神策军何在?还不快替朕拿下这妖言惑众之徒!”
尉迟云霆扣押陆氏一门,妄图鲸吞陆氏万贯家财,宰相陈维烈之女陈其玫牵连至深。陈维烈面色公允,纪青岚有备而来,在大宴上大放厥词,神策军却像凭空消失一般,局势悄然发生变化,此时不宜贸然站队,只好起身长揖道:“皇上,芙仪公主与神策大将军之子,为何是如此畸胎,令人惶恐不安。臣建议,让太医院判彻查原委。”
纪青岚侧目而视,抱着雌雄难辨的婴孩在众外使面前绕行一圈,而后又走到陈维烈面前,说道:“陈大人,要想知道原委,何必请太医院判彻查。贱妾既然能走到这大宴之上,自然要将真相和盘托出。”
尉迟云霆按捺不住愤怒,芙仪所出的怪异孩子落人眼前,好似无形中煽他耳光,让他颜面无存。他跟前大太监夺步上前,从纪青岚手中抢过怪胎,忙不迭用襁褓裹住婴孩裸露的肢体。
王皇后蹙眉不已,攥着绞痛的胸口,眼前仿佛酝酿无边的血色。好好的寿宴,怎么就变成了这幅光景。
尉迟云霆环视御筵,众卿萌现嗤笑的嘴脸,竟然无一人听令于他。大江国素信鬼神之说,众人见到畸胎犹如见到催命鬼符,神策军迟迟无人接应,必定是已经归属他人。在朝堂上打滚都是聪明人,没有万全应对之策,谁都不敢率先表态。
纪青岚鬼神邪说,不仅无人阻止,反而如入无人之境,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口中那个真相原委。她笑得张狂,隐忍二十多年,第一次笑得那么肆意痛快。“芙仪公主和神策大将军大婚之后诞下妖物,那是因为触怒神明,有违天道人伦!”她一字一顿,从苍白的牙齿缝中吐出来,“叔侄乱伦,至亲苟合,天地难容!哈哈哈哈……”
这句惊天诡谲之语在群臣中炸开了锅,尉迟云霆和王皇后面面相觑,耳膜被震碎了似的,聒噪鼓痛。
崇圣帝不顾颜面,急火攻心,指着群臣狂躁道:“都反了吗?都反了吗?还不快点把这个妖婆子拖下去!简直一派胡言!”他恶狠狠地盯着纪忘川,“你到底是谁?”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闻诡辩(一)
纪青岚回首环顾群臣,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她要彻底撕破尉迟云霆的脸皮,让他直面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所作所为。
尉迟云霆使唤不动神策军,好歹身边尚有三四个太监,挥袖之间,太监冲上去架起纪青岚,扼住她的口舌,却被邵元冲一掌劈开。
尉迟云霆震怒,呵斥道:“邵都督,你也想造反了不成?”
邵元冲客套拱手道:“皇上,纪老夫人所言让臣等惶惑,臣等岂能容忍她将脏水往您身上泼,叔侄乱伦、杀父夺权,简直荒谬至极!既然非要论她一个死罪,不如让她说个清楚,臣等也好分辨个明白,还您和皇室一个清白!”
“臣附议!”
“臣附议!”
……
尉迟云霆这才看清楚他的肱股之臣,骄奢淫逸之时圣主前圣主后拥戴他,此时遇上疯妇叫嚣一个个就像被阉了命根子,都只敢含胸观望,不敢挺胸抬头说句话。
纪青岚讥笑道:“尉迟云霆,这话说来就长了。二十多年前,崇高祖属意皇权归属太子尉迟珩,岂料你心有不甘,发动宫变,逼死圣上,还以祸乱之罪处死了一众辅佐太子之臣。你可还记得先皇帝在位时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纪楚瑜,你登基之后,第一个便以通敌之罪车裂纪大将军。”
尉迟云霆惶惶然想起这个名字,当年初登大宝,把先皇帝在位之时不与他结党之臣一应除尽。“纪楚瑜……纪忘川……”他慌张道,“他是纪楚瑜的儿子!他是来谋夺朕江山的叛徒!”
纪青岚浮笑,她用尽一生的盘算,就是为了今朝雪耻。“皇上糊涂了,他若是我与老爷的儿子,岂能与芙仪公主叔侄乱伦,继而产下畸胎?”
尉迟云霆趔趄一偏,王皇后连忙扶住他。“你……一个个都死戳在这里干什么!你给我住口!住口!”
婴孩受到了声浪如潮的恐吓,不住高声啼哭,尉迟云霆感到刺耳瞥头看见益发感到恶心,“妖孽!妖孽!快把它给我淹死!”
大太监战战兢兢,不敢领命,又不敢抗命。纪青岚见状一把抢过婴孩扯下襁褓,那光秃秃的小泼猴再次落入大太监手中,雌雄两幅器官着实扎眼,众人咦了声,好似一只烫手的山芋,大太监手足无措。
纪青岚扬起这块裹满血色的襁褓,徒手扯破襁褓,里面尚有夹层,藏着另一块明黄色降龙出云金丝滚边襁褓,那就是二十多年前包裹住太子尉迟珩那一块。她侧身看向纪忘川。“我给你取名叫忘川,可我却一刻也忘不了。老爷被车裂的那一天,身子四分五裂,连尸骨都收不全。纪氏女眷要么被充入教坊,要么随军官妓,那日子生不如死。我在逃亡路上捡到了你,是上天有眼,给了我活下去的寄托。这么多年,我拉扯你长大,可我却从未有一刻将你视如己出。我始终记得你的身份,你是尉迟皇室的余孽,你是太子尉迟珩,这个天下本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