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小年轻闹了什么脾气,邹氏耐下性子劝道:“李曻忙着春闱,可能最近都顾不上你,我瞧那孩子是喜你的……”
“娘!”温姝婵倏地一下站起身道:“我说了我们没有缘分,娘若是怕失了面子,明日我便自己寻祖父。”
邹氏也站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寻祖父作何?”
“寻祖父去退亲!”温姝婵说着,便要转身出门。
邹氏到现在都有些没回过神来,忙快走两步拉住她道:“你、你莫和娘说笑,你当真是要退婚?”
温姝婵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邹氏当即便愣住了,缓了半天,才开口道:“女儿家名声最为重要,你可知若是忽然退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你往后想要再寻门好亲事,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温姝婵回过身,握住邹氏的手,语气也缓下许多:“娘,这些我都知道,但如果是李家先来退婚的话,可能流言更甚。”
“李家凭什么退婚?”邹氏下意识就扬声斥道。
温姝婵叹声将邹氏拉回桌旁,二人坐下后,她便将姚氏东湖设计那事缓缓道出,将姚氏为何那般的缘由也解释了一番。
邹氏听完极为恼火,扬手便道:“这样的人家,我们不稀罕!趋炎附势的狗东西!你爹前脚一走,她们后脚就动了这样的歪心思!”
一向温和的邹氏,难得如此破口大骂起来,她骂了李家许久,最后骂累了,又想起汪氏,便冷笑着道:“怪不得她常跑来给我吹耳边风,说什么李家小妾多,你去了会受委屈,想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啊!”
邹氏气得猛灌了一口花酿道:“好啊,看我二房老实,人人都想欺我,她们欺我到无妨,竟连我女儿都想欺辱,我能让她随了心才鬼!”
“娘,”温姝婵怕邹氏冲动,轻轻拉了拉她衣袖道:“这事还是不要声张,咱们自己知晓便好。”
邹氏点头道:“放心,娘心里有数,倒是你,叫人欺负成这样还要瞒着我!”
温姝婵谄笑着道:“还不是怕娘生气。”
邹氏自然是气,但是气消了之后,难免又有些难过与无措,自家女儿被人欺负,自己爷们又不再身边,一切担子全压在她一人身上,一时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一夜,邹氏没有睡,天刚泛起白光,她便爬下床来,没有叫丫鬟服侍,自己换了身极为普通的衣裙,便溜出了府。
兔子热急了还咬人呢,别以为老实人就活该受欺负。
洛京百姓最喜欢私下里传那些勋贵人家的闲话,但凡有什么新鲜事传出,不出十日,街头巷尾几乎人人得知。
最近李府就出了件丑事,光天化日下,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跪在李府门前连哭带闹,大骂李伟负心汉。
“说是世代清流,我看是世代风流还差不多!”一妇人嗑着瓜子扁嘴道。
“我看未必是真的啊,那女的拿了钱不就跑了么?”另一妇人似乎不信。
“你懂什么!”嗑瓜子的那个道:“不跑的话怕连花钱的命都没了,再说,若是假的,李府哪里肯舍得花钱?”
那妇人点头道:“也对,那李伟一把年纪还妻妾成群,果真是个老色胚。对了,他儿子李曻不是和忠国公家定了亲事么,这事儿一出啊,人家忠国公家立马就退婚了!”
“人家忠国公家才是真正的清流,才不会将女儿嫁去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人家去,别说是忠国公,就是我也不肯将闺女嫁去那样的人家!”说着,她又抓起一把瓜子。
“瞧你美的呦,人家可是大才子,未必瞧的上你家闺女!”
几个妇人在农院说笑着的同时,温府三房的汪氏在房中气得直拍桌子。
“我就说那个温姝婵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下贱的手段都叫她给想到了,好啊,她这直接退婚,完全不给李家后路,我之前辛苦经营的全部白费了!”
温家主动退婚,且有合理缘由,李府便不能再向之前想的那样,将婚事换成温姝妍了,汪氏自然是生气。
一旁温姝妍倒是不气,却也不想再听汪氏骂街,便起身道:“如此便好,反正我从未想过嫁李曻。”
汪氏指着推门而出的温姝妍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啊!”
再说雅和院这边,虽然邹氏一直矢口否认,温姝婵还是猜出这是她一手策划,她原本是怕邹氏反对退婚,所以才将东湖那事说出的,却没想出了这样一桩事来。
温姝婵始终觉得有些对不住李曻,便小声嘀咕道:“毕竟那事李曻是不知的,娘这样做会不会有些……”
“人善被人欺,我家姑娘就是太随我了,”邹氏说着,抬眼见温姝婵似乎有些不悦,便倒了盏花酿给她:“放心吧,李曻的才气你爹都时常夸赞,待春闱一过,不愁没有好亲事。”
说到底,这事与李曻无关,就是李伟和姚氏脸上无光罢了。
温姝婵退婚当日,俞厷正在去李婉卿宫里的路上,听太监禀告之后,当即便转身向书房走去。
大笔一挥,玉玺一印,一封召回温实诚的急件立刻送了下去。
在春闱的最后一日殿试时,温实诚终于回到了洛京。
温实诚按照规矩,先去温良忠屋里坐了一阵,这才向雅和院走去。
温实诚一推房门,见桌旁妻子落着泪,一双儿女红着眼,便立即抬手叫三人到身前来,一句话都未说,直接将三人一齐拦在怀中。
许久后,他松开双臂,人生中第一次落下了如此多的泪水。
待洗漱更衣后,温实诚重回主屋,红木八角桌上皆是他平日里最喜的菜肴。
温实诚看着一桌饭菜,不由轻叹:“日后用膳,不必备如此多的菜。”
想到那些鲁江饿死的百姓,温实诚拿起筷子的手,不自觉开始发颤。
邹氏看到这一幕,连忙握住他的手,轻声唤道:“二爷,咱们回来了。”
第49章
夜里,温实诚准备歇息,邹氏帮他宽衣,看着这宽大的袍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温实诚宽慰地将邹氏揽在怀中,轻轻在她肩头拍着,说着贴己的话,二人很久都未睡得如此踏实过了。
白日里温姝婵去书房看望温实诚,带着亲手熬的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