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半年瘦的可不少,若是单从身形来看,女儿恐怕都认不出了。”
温姝婵将骨汤朝温实诚推了推,叫他趁热喝下。
温实诚合上书册,端起汤碗,看着温姝婵感叹道:“不过半年,我家婵儿倒是长高了不少,一下便成了大姑娘了,唉,只是爹爹未赶上婵儿的及笄礼,鲁江贫困,也没有什么能带回来的物件。”
温姝婵甜声道:“爹爹平安归来便是最好的礼物。”
温实诚光顾着同女儿说话,喝汤时没留神,一下就烫到了嘴,手一抖,汤便洒在了桌上。
身旁下人忙拿抹布来抆,温实诚袖口上也洒了些,温姝婵拿帕子要帮他抆,温实诚似乎有些紧张,摆手不让她来。
就是如此,慌忙中温姝婵还是看到了温实诚想要遮掩的地方:“爹,你那胳膊怎么了?”
温实诚无奈将屋内下人挥退,叮嘱她道:“此事不要张扬,你祖父祖母那里还不知晓,莫要他们烦忧。”
说着,温实诚缓缓将袖子撩开,小臂外侧竟少了一块儿肉。
温姝婵倒吸一口冷气,忙抬手捂住了嘴,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爹爹到底出了何事?”
到底还是吓到女儿了,温实诚赶紧将袖子遮住,叹道:“若不是当初垚儿果断,恐怕爹爹这次便回不来了。”
温实诚去鲁江的当月,一日施粥,一个难民冲上前拉着他不断哭诉。
不想那难民已经染了瘟疫,当晚回去时,温实诚便觉得小臂瘙痒难忍,一撩袖子,那块儿皮肤上已经泛起了红疹。
鲁江瘟疫闹得极凶,且发病极快,一开始浑身长疹,接着高烧不退,最后便浑身溃烂而死。
温实诚在看到小臂上红疹的那一刻,头瞬间嗡了一下,整个人瘫在椅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不久矣,无法再回到妻女身边时,他将莫尘垚唤来,开始交待起后事。
莫尘垚当即觉察出不对,在得知情况后,沉吟了片刻,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
当年跟着温实渊在边漠打仗时,那里由于偏远落后,许多药材都急缺,戎狄又擅长用毒,许多士兵中毒,来不及等药材,便会直接削肉断骨来保命。
温实诚听闻后,便立即点头应允,随行的郎中备好止血药材,莫尘垚便亲自动刀,将小臂那块儿起疹的肉生生挖了下来。
温实诚当场疼晕过去,醒来后,已是第三日。
持续观察了半月,见他毫无染疫后的症状,此法便在鲁江推行开来,果然,染疫而亡的逐渐减少。
挖肉这样钻心的疼痛,温实诚说得轻描淡写,温姝婵却是听得一阵心酸。
见女儿落泪,温实诚忙又安慰起她来,终于是哄好了,他又想起了另一事。
“我听你娘说,李家闹了丑事,咱们将婚约推了?”
温姝婵点了点头。
温实诚眉端蹙起,又接着问道:“除夕宫宴第二日,李婉卿便封为了贵人?”
温姝婵还是点头。
温实诚没再说话,思忖了一阵后,忽然看向温姝婵道:“你、你可与陛下单独见过?”
“爹爹如何得知的?”温姝婵也被问的一愣,那件事可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果然是见了,温实诚直摇头道:“怪不得陛下下急招将我召回,却又不说究竟出了何事。”
说着,他又望向温姝婵着急道:“陛下可是何你说了什么?”
温姝婵抿着唇,不知该不该讲,见她如此,温实诚也猜出了几分,起身在屋里开始不安地踱起步子。
温实诚来到女儿身旁,停下脚步:“如今你已及笄,又无婚约在身,只要陛下一道圣旨,你入宫是迟早的事。”
温姝婵早在收到李曻那封信时,便已知道会有此结果,所以现在听到温实诚说的这些,面上并无太大反应。
“皇命难违,没有办法。”温姝婵垂眼道。
“不行!”温实诚扬手便道。
他决不能让女儿入宫,云氏的手段他比何人都清楚,吏部侍郎之女当初入宫得宠,不过半年,便被做了人彘。
陛下如今这般对温姝婵上心,若是她入了宫,那还能有安稳日子?
温实诚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爹听你娘曾说过,你和垚儿……”
温实诚没说完,便是在看温姝婵有何反应。
温姝婵起身望向窗外,爹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今想要不入宫,只要再立刻定下一门亲事便可。
可她不愿,不管莫尘垚前几世做了什么,至少这一世,他不顾安危陪温实诚去了鲁江,且还救了温实诚的命,她便不能害他。
李府家大势大,尚且不愿护她,莫家一介商贾,在这洛京城内,又能如何护她。
温姝婵摇了摇头道:“我们无事。”
温实诚怔了一下,思忖着道:“可垚儿不是这样说的。”
“莫尘垚说了什么?”温姝婵瞪大眼道。
温实诚正要开口,门外便传来小厮急匆匆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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