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她虽生的娇弱,却也与韩覃一样是最耐养的花儿,无论什么样的水土都能立即适应。但她又比韩覃更没心没肺,常德那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死了,她竟还活的无事人一样。

若韩覃也能与她一样性子,想必无论他还是她都能少许多烦恼。

唐牧止步,招了招手:“你一会儿到我卧房中来!”

乔惜存随即吐了吐舌头,两只柔媚媚的眼睛左右两瞟才低下头娇声应道:“奴家知道了!”

今夜巩兆和却不在,在此打理的是他爹巩遇。唐牧仍还披散着头发,他心绪烦躁不能解,九月的天气只穿件中单在窗下坐着。

巩遇上前要关窗子,唐牧皱眉道:“让它开着。”

“哎!”巩遇见唐牧是洗沐过的样子,铺好床盖才要离开。就听唐牧问道:“你家浩儿如今学的如何?”

巩遇垂手躬身回道:“不过刚开蒙,夫子们都赞他学的好。”

唐牧丢手中书在条案上起身,索性迎风站在窗前:“那就好,你父子二人皆在我手下做事,下一辈能出个读书人入仕途,也算脱了为奴的老路,就叫他好好读者,族学中我自会打招呼叫夫子们尽心尽力。”

巩遇心中千恩万谢,也知唐牧不爱听花言,只答道:“谢谢二爷!”

唐牧临风站着,犹觉混身燥热不能褪去。他道:“不必说什么言谢的话。只是你要记住,如今怡园是你两父子料理着,韩覃在此的事情,外人那里我自有办法封嘴。那边府里,尤其是阿难耳中如果听到一丝一毫的音讯,咱们主仆几十年的交情可就全没了。所以,这边府里你必得要统一口径,嘴不严实的人就给我全清出去,人少一点无所谓,但必须管紧嘴巴。”

巩遇心有惴惴,忙道:“老奴晓得利害,必定勒令这院里的大小奴仆们不叫他们外传。”

唐牧回头:“不是外传不外传的事,如今知道的几个人就算了,别的婢妇们尤其要管好嘴巴。再寻两个年轻得力些的丫环回来,好生伺候表姑娘。”

巩遇应了声好,见背身的唐牧再无言,退到门口才转身走了。

乔惜存在外等得许久,见巩遇出来,先敛礼叫了声管家,待他打了帘子才进屋子来。

她还是头一回进这院子并屋子,屋里各处高壁上皆有灯台,一整套黑酸枝的家具叫灯衬出深沉古朴的光来,是老人们才喜欢的颜色。穿过起居室便是卧室,迎门有壁龛处设引灯,内里几处高烛皆亮。她转过花隔扇叫道:“二爷,奴家来了。”

唐牧还在窗前,回头见乔惜存解着披风,伸手指着面前胭脂木未覆锦的小杌子道:“乔娘子坐。”

乔惜存以为自己是来伺候人的,谁知他竟叫自己坐,但她小脚站不得多久,款款倚身坐下来抽着帕子问唐牧:“二爷可要奴家伺候着将发绾起来?”

他才洗过头,如今还是披头散发的样子。男子们发硬,披散着总归不好看。但唐牧发直,自两边分垂下来衬着白衣,倒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气势。他自转到太师椅上坐下,问乔惜存道:“是谁叫你来找我的?”

乔惜存回道:“是奴家自己的主意,往番在外见二爷,总羡慕二爷的才貌与气度。也心爱您的温柔性子。”

这高烛暖润的深夜中,面前的美娇娘竟是毫不害臊直勾勾的望着唐牧。

唐牧竟然冷笑,抬头扫了乔惜存一眼才道:“说实话。”

乔惜存仍抽着帕子:“奴家不懂二爷什么意思。”

唐牧翘腿坐着搭两手在太师椅上,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但话语仍诚恳温和:“若果真是你自己找来的,那明天一早就从这府里出去另寻下家。若你还有别的话要说,我或者可以帮你,可好?”

乔惜存慢慢坐正身子,揩了揩眼眶才说道:“是常德叫奴家来的。那夜他自宫里出来就长吁短叹,说往番有些事情只怕要勾扯出来,他是必不能活了。他给奴家指条活路,就是到您府上来求您。”

这就对了。唐牧点头,又问:“他可还交待了别的东西?”

乔惜存手往怀中缩着,许久才道:“他说您得答应纳了奴家作妾,才叫奴家给您东西。”

唐牧一笑:“他竟叫你来我家做妾?”

乔惜存深叹了口气:“奴家也心爱二爷的容样性子,倒不全在他。”

唐牧不置可否,许久又问:“大理寺卿来问话,你可皆照实回答了?”

乔惜存摇头:“并未!”

唐牧自桌上抓起一串青金石串珠闭眼揉着,揉了许久重又睁开眼睛:“常德给你的东西如今在那里?”

乔惜存回道:“他并没有给奴家,只是指了个地方叫奴家去取。”

“何处?何时可以去取?”唐牧问道。

乔惜存回道:“通惠河岸的花庄寺,他在那里供着一尊菩萨,他言东西就在那里。”

唐牧点头:“我知道了,回去睡吧。”

乔惜存怔住,她等了许多日子要等着烧个荤菜,就这样完了?

唐牧闭眼揉着那串串珠再无声音,乔惜存只得起身,慢慢扭到门口去取披风,披上再缓缓的系带子,两只眼睛仍不不住梭量着唐牧,希望他能转身看自己一言或者张口叫她留下。实在磨蹭到无法再磨蹭下去的时候,才满心委屈的出了卧室。

*

次日散衙回来,唐牧进穿堂便见韩覃在院子里忙碌着。他停在穿堂外负手看了许久才进院子,随口问道:“可都搬过来了?”

韩覃上前见过礼才道:“我东西并不多,已经全搬过来了。”

唐牧进东厢,这是外面起居内里止卧的里外两间,外间也不过一架大屏风并罗汉床,条案并临窗的大画案。左手月牙门,门上缀着珠帘,两侧是细高脚的花几上摆两盆绿萝,内间进去临墙横放一张黄花梨的架子床垂着流苏帷幔,墙角并排两只带箱大四件柜,临窗一张小书案,下面摆着两只小鼓凳。

淳氏一两天内能将这屋子置备齐整也算不容易。韩覃在后跟着,卧室毕竟狭□□仄,他忽而转身差点碰上她。韩覃往后退了两步才问:“二爷觉得可还好?”

唐牧点头道:“很好,咱们吃饭吧。”

她低头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对面剔鱼骨,待她吃完便推过来。

韩覃自幼厌食,总有不着痕迹躲饭的本领。她放下筷子自己盛汤来喝,挑得几根细如龙须的萝卜丝和着吃掉,抽帕子揩过嘴角说:“奴家已经很饱了。”

“娇娇!”唐牧亦吃完饭,放下筷子望着韩覃:“你在我跟前很不必如此拘谨,我与你的缘份,那怕从一开始是段孽缘,我亦希望能经自己的手将它变成一段善缘。如你果真无法说服自己,就仍当你是我的外甥女,或者会好过些。

往后不要学那些妇人们自称奴家,你还是个小姑娘,很该自珍自贵才对。”

他倒好,一句话就把她变回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