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昭在,我让丫鬟过去请他了,你们一起有话说,”男女有别,宁伯瑾又不在,黄氏又有话和宁樱说,谭慎衍在不太方便,宁成昭过来招待谭慎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见谭慎衍转身走了,黄氏才收回了视线,谭慎衍待宁樱好,闻妈妈都和她说了,女儿女婿感情和睦,黄氏没什么好担心的,荣溪园那位不过咎由自取,思忖半晌,黄氏把回京途中她们中毒的事情说了,老夫人药石罔顾,活不了多久了,她即使和老夫人关系不好,如今怀着身孕,谁会怀疑到她头上?声老夫人可能有所察,但谁会信她的话?黄氏不怕老夫人说出来。
宁樱一脸错愕,少许,脸上恢复的平静,早先吴妈妈和她说过些事儿,她没往深处想,以为黄氏最恨的是老夫人把宁静芸养歪了,没料到这事儿才是源头,回京后她发现黄氏对荣溪园的态度太温顺了,一改上辈子的态度,吴妈妈告诉她黄氏是不想牵连其他人,宁樱就猜到宁府会出事,只是,没想到,黄氏会直接对老夫人下毒,传出去,可是砍头的大罪。
“你别害怕,即使被抓住了,娘不怕,当年她连同竹姨娘陷害我,我苦于找不到证据,不得不离开,本以为如她的意她也该气消了,她竟然暗地下毒毒害我们。”黄氏当时万念俱灰,她不怕死,可是想起老夫人连宁樱都不放过,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大女儿被她养歪了,小女儿差点死了。
女为母则强,她若睁只眼闭只眼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谁都敢欺负她,欺负宁樱。
这点,是她当娘的最不能忍受的,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从鬼门关走了圈无动于衷。
宁樱觉得哪儿不对劲,问道,“回京途中?可是娘咳嗽的那几日?”黄氏咳嗽得厉害,她以为黄氏得了风寒,久久不愈,是中毒了吗?
黄氏没发现宁樱神色有异,兀自道,“可不就是?你照顾我,身子不太好,跟着咳嗽了几日,原以为你被我过了病气才咳嗽的,我没往中毒的方向想,不只是我们,秋水和吴妈妈也中毒了,但她们轮流服侍,毒素不深,熊伯上了年纪,中毒的反应明显,回府后我手里头事情多,想起问熊伯的病情时,小太医已经暗中给熊伯服了解药,我没有多想,若不是我问小太医,小太医只怕不会说实话。”
黄氏能体谅薛墨的难处,说出来是宁府的丑闻,薛墨不想牵扯进来也是情有可原。
宁樱皱眉,“不对。”
如果她和黄氏咳嗽是中毒的反应,那上辈子呢?上辈子,她和黄氏咳血,掉发,瘦骨嶙峋,岂不是并非忧虑过重的关系?
黄氏见她有点不能接受,眼底冷意更甚,不是薛墨,她自己都不相信老夫人会给她下毒,薛墨说她和宁樱体内的毒素积压多年,早就中毒了,只是不显,回京途中,不知是何原因加重了病情,不及时诊治,再过不久,她和宁樱都会没命。
“你别想多了,娘与你说不是让你担心,有的事儿,你心里有个底就好,当不知情,你缠着吴妈妈打听,娘都知道。”若是可以,她宁肯宁樱不知情,无忧无虑的活着,她是个恶毒的人,没有为宁樱做好榜样,贤妻良母,她一眼都没办到。
“娘。”宁樱紧紧蹙着眉头,她不敢想象,她和黄氏上辈子的死是老夫人一手促成的,她总以为,黄氏是劳累过度,思虑过重,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才会掉头发,她想起翠翠最后来看她时,说的那句她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她心里是认可那个说法的,否则,为何她和黄氏的死状一模一样,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中毒的关系。
薛墨为她诊脉,并没提及中毒二字。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一声一声喊着娘。
“娘在呢,你别担心,她奈何不了我,你嫁了人,操持老国公的丧事,大家都称赞你秀外慧中,进退有度,你和慎衍好好过日子,府里的事儿有娘呢。”黄氏的手落在宁樱鬓角,想到她差点没了这个女儿,心里就一阵后怕。
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宁樱魂不守舍的坐在南边架子床上,抱着秋水递过来的手炉,眼神一动不动,良久才抬头,定定的望着绣架前的黄氏,“娘,小太医可说了是什么毒?”
老夫人毒害她们,有眼下算咎由自取,她忽然想起,在路上时,她嚷着要和佟妈妈换马车,佟妈妈不答应,见着那辆马车跟见着鬼似的,讳莫如深,想来,马车有问题,佟妈妈一定知道什么。
听宁樱问起这个,黄氏摇头,继续缝制手里的袄子,轻声道,“小太医没见过那种毒,娘没追着问,事情都过去了,她不敢再下毒害人,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想多了。”
宁樱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上辈子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她和黄氏怎么死的她还历历在目,如今夜里仍然会咳嗽,没想到,是老夫人下的毒手。老夫人真担得起心如蛇蝎四个字了,黄氏和宁伯瑾年轻时感情好,夫妻两有矛盾在所难免,而且,黄氏督促宁伯瑾考取功名是为了宁伯瑾好,可能黄氏的法子不当,宁伯瑾都没说什么,老夫人就赶着在一侧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如此婆婆,全京城上下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当爹娘的,在孩子成亲还过问孩子房里的事儿本就不妥,婆婆给儿媳妇下毒,说出去,不只是老夫人名声尽毁,宁伯庸他们也别想为官了,有这样的娘,宁伯庸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老夫人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东窗事发,几个儿子如何在京城立足?
想来也是,连长孙亲事都能算计的人,心里除了自己怎么可能有别人,老夫人有今日,怪不得别人。
“娘,你如今怀着身孕,好好养胎,剩下的事情别管了。”依着黄氏的性子,估计她和谭慎衍的亲事定下黄氏就在算计这件事情了,宁樱忽然想起黄氏对宁伯瑾的态度,是不是知道宁伯瑾会憎恨她,所以黄氏对宁伯瑾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感情二字最是伤人,不能和离,不得不凑一起过日子,不交付真心,最好。
黄氏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不停,声音带着轻快之意,“事情结束了,你别插手。”
黄氏最不忍的是连累两个女儿,她最初的打算是毒害老夫人后,自己去家庙守着秘密过一辈子,可能宁樱让她再生个孩子的心思动摇了她,她改了主意,望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再晚些,估计就不能要了。
把事情说开,宁樱心头不显轻松,反而沉重不少,若有机会,她真想质问老夫人为何要对她和黄氏下如此狠毒的手,但她清楚,她没有机会了,老夫人昏迷了,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宁樱和谭慎衍去荣溪园探望老夫人,只有宁国忠在。
宁国忠老了许多,接二连三的打击,再笔直的脊梁也弯了下来,柳氏和秦氏在屋里侍疾,说了老夫人的病症,大夫来看过了,也就这几日的事情,柳氏秦氏面上悲戚,眼底却没有半点忧伤,秦氏没忘记宁成昭被算计之事,对老夫人存着膈应,而柳氏则是担心老夫人死后影响宁静芳的亲事,男子年纪大些说亲没什么,宁静芳等不得。
知道老夫人做的事儿,宁樱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和宁国忠说了会话,叮嘱宁国忠保重身子就和谭慎衍回了,走到门口,身后的秦氏追上来,“小六,二伯母送送你们。”
走出荣溪园的门,秦氏打开话匣子道,“你祖父不让你进屋是对的,你祖母瘦得厉害,往日多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如今奄奄一息,可怜得很,但二伯母想到你祖母做的事儿,实在可怜不起她来,你大嫂是个好的,但想到她和你大哥被你祖母陷害,我心里不是滋味,你祖母还妄图把矛盾引到你大伯母身上,亏得我聪明了一回,不然铁定是要和你大伯母拼个死活的,你说说,你祖母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宁樱挑眉,觉得秦氏话里有话,眼瞅着过了宁香园,前边的岔口就该和秦氏分开了,故而开门见山的问秦氏,“二伯母可是有话说?大哥在昆州帮了我许多,二伯母遇到麻烦,我不会推辞的。”
秦氏爱贪小便宜,为人贪婪,但刘菲菲进门后,处处捧着她,孝敬的金银珠宝多,秦氏收敛了许多,人都有缺点,秦氏的这点缺点不足以她算计害人,宁伯瑾不在府里,黄氏有个事情,她希望秦氏能帮衬一把,如果秦氏说的事情合情合理,她愿意帮她,毕竟,宁成昭在昆州的确帮了她许多,不是假话。
“你祖母眼瞅着是不行了,你二伯守孝三年,你大哥也要回来守孝,朝堂风云变幻,往后什么情形谁说得准?二伯母是担心你二伯的官职……”秦氏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宁伯庸也愁眉不展呢,秦氏让宁伯信找宁伯庸商量,宁伯信不肯,宁伯庸去了户部,常常早出晚归,和他们生分了许多,秦氏想来想去,还是宁樱靠谱。
宁樱明白秦氏的意思了,瞅了眼边上的谭慎衍,秦氏说的事情是无可避免的,三年后,宁伯信起复,想要官复原职,什么情形谁都说不准。
秦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旁边的谭慎衍,脸上的笑谄媚了几分,老国公死了,为谭家带来了公爵,世袭罔替,无上的荣誉,谭慎衍可是皇上钦点的刑部尚书,有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二房也算有出路了。
晴朗的天,忽又飘起了雪花,风吹来,宁樱哆嗦了下,张嘴刚欲说点什么,被谭慎衍抢了先,“二伯母,二伯的事情不着急,朝廷有制度,二伯任职不会有偏差的。”
得了这句话,秦氏眉开眼笑,她就知道,谭慎衍是个厉害的,激动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下雪了,你们快些回吧,我得去看看菲菲,天冷,屋里的炭火不能少了,小六,你父亲出了远门,你娘有我呢,别担心啊。”
宁樱一噎,敛了敛神,礼貌的道谢,秦氏步伐轻快,到了岔开,热情的朝她们挥手,宁樱外边穿了件袄子,但雪花落入脖颈,冷得她直哆嗦,说话声音微微颤抖着,“二伯的事情你说了不算,你自己都在守孝,应承二伯母做什么?”
往后遇着点事儿,秦氏就会找上门,谭慎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而且,谭慎衍自己都在守孝,自己的官职一年后什么情形都不好说呢。
沉寂一年再起复,没有人提携,官职没有空缺,就被遗忘了,许多大户人家就是这样渐渐没落的。
“娘一个人在府里,有人看着是好事,二伯的官职不高,我能帮上忙的,二伯某些方面值得人敬重。”谭慎衍见她冷,捧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走得快了。
宁伯信为人固执死板,认死理不懂变通,年年吏部考核成绩不错,在朝为官,上位者要的是各方势力互相制衡,宁伯信的性子,更适合去御史台,铁面无私,目下无尘,眼里揉不得沙子,弹劾官员肯定准,当然不可避免会得罪很多人,有利有弊。
至于宁伯庸,老奸巨猾,处处算计,稍有不慎,恐会落得不好的下场,将来如何,得看宁伯庸自己。
上了马车,谭慎衍拿着钳子,挑了挑炭炉子里的火,伸手将宁樱圈在自己怀里,脱下身上的大氅裹着她,将宁樱裹得严严实实,宁樱哭笑不得,“马车暖和,我不冷了,你松开我。”
“抱会儿,你不冷我冷。”谭慎衍的手落在宁樱腰间,下巴贴着宁樱右肩,两人成亲没多久,正该蜜里调油,如漆似胶的时候,眼下却只能过清心寡欲的日子,想着,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老夫人中毒之事,娘和你说了什么?”
宁樱任由他抱着,沉思道,“娘说祖母得罪了人,约莫是余家或者卓家的人做的,余家落难,上门求祖母救他们,但是被祖父拒绝了,卓家那点事,你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