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在呵斥童子,还不如说是在告诫他孙勤和。
果然童子吐了吐舌头,可爱的跑去拉马车,“大人,那咱们就去孙大人府上歇一歇吧,就算您的身子骨好的很,我可还在长身体呢,饿了这么多日我该长不高了!”
孙勤和连连称是,低头哈着腰,就差把人给供起来了。
“不急,先等胡二他们回来,再走也不迟。”童子嘟了嘟嘴,真是搞不懂他家大人了,这里明明站着这么多官兵,随便找个人在这等着就是了,非要自己在这吹冷风,真是邪了门了。
不过顾洵也不是真傻,说了要等却是又钻回了马车里,童子也悠哉的坐在马车前摇晃着双腿,还时不时的与孙勤和搭两句话。
孙勤和就有些惨了,他刚刚是自己撑着伞跑过来的,包括孔胜生等人不是去看着灾民,就是被他喝令留在城门口,只能自己在风雪里打着伞。
尤其是他的伞还只是普通的油纸伞,此时又是一日之中风雪最大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险些没把他的小身板给吹倒了。
孙勤和只能不停得哆嗦着双腿,裹紧了身上的官服,冷得恨不得钻到马车底下去取暖。
偏生这童子还要不停的和他说话,他连脑子都快冻糊涂了,哪里还知道回答些什么啊,只知道牙齿不停得在打架,全凭着一股顽强的求生毅力在吊着他。
等到风雪小些了,目前太原城内的基本情况也被小童给打探的一清二楚了,而他连顾洵的此行目的到底的什么还一无所知。
不过等他慢慢的习惯了冷风大雪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有些明白了过来,顾洵这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让他也感受一下那些灾民挨饿受冻的滋味……
可就算知道了顾洵的目的,他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继续面带微笑的站着,为他之前做的错事买单,这样也好,至少说明顾洵还愿意惩戒他,不然等着他的可能只能铡刀了。
城外风雪交加,孙府更是波涛暗涌。
自从孙勤和把府上的对牌交给孙佳玉之后,府里的下人风向都变了,原本对孙佳玉避之不及的人,现在都拍着马屁的往前送。
傻子都知道柳氏现在卧病在床不能主事,且不说她何时能醒,就看她的屋子竟然能被雷电所劈中,这平日里是得犯了多大的罪孽才会被上天所惩戒啊。
据救柳氏出来的人说,当时她昏迷不醒嘴里还在嘀咕着妖怪鬼神之类的,现在整个孙府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柳氏就是亏心事做多了上天才会有雷电来劈她的屋子!不然孙府这么多的屋子怎么可能就独独的劈中了她的屋子呢,而且柳氏隔壁相连的屋子都好好的,连火舌都未有半分吞噬到其他地方,可不就是单单要劈她柳氏一人吗!
世人都是如此的寻求自我安慰,在上天怪罪一人还是责难众人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是柳氏一人有罪,而非众人都有罪责。
孙佳玉的屋子还是原本那个狭小的屋子,可不过一日,屋内所有的摆设全部焕然一新。
就连门窗也迅速的找人重新刷洗过,屋内有用不完的银碳,一进屋就能感觉到暖风如春。
“不是天公。”屋内乙儿身姿笔挺的坐在花凳上,一边伸着僵直的手指逗弄小鸟儿,一边慢吞吞的和孙佳玉说话。
孙佳玉从那日起也有了些明显的变化,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里亮堂了起来。
“你快与我说道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早知那日会有雷的,既然你说不是天公有意劈的母亲,又为何独独挑中了她那一间屋子呢。”
“是檐牙。”
孙佳玉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想起了当日被柳氏抢走的画,也记起来了,那日火中像是要浴火展翅的燕尾檐牙。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做成之后的成品,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了。
难道是乙儿在这个东西上做了手脚?可也不应该啊,乙儿除了画花样子,之后从制作到修葺全是柳氏自己亲自监督的,她是绝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的。
“难不成是燕尾的图案有问题?”
乙儿转脑袋的时候慢慢的把身子一同转了过来,一脸天真的看着孙佳玉,“那是引子,雷劈最高处。”
尤其是柳氏还不怕死的涂了金箔的外壳,尖尖的燕尾正好把雷电聚集在了一起,顺着外壳一路顺畅着往下再一碰到木头的屋子,瞬间就炸开烧了起来。
这不是应该人人都知的道理吗?他们竟然不知道,还真是可怜。
孙佳玉听明白了,意思是柳氏的屋子虽然是最高的了,但不用这檐牙是不会劈到的,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乙儿明明已经劝过她了,是她自己不信偏要与乙儿赌命,怪不得别人。
“要奴婢说啊,这和天公惩治她有何不同啊,只不过我们乙儿就是那替天行道的仙人。”
春兰端了一碟子的糖糕送到两人的跟前,一脸得意的说道,现在她可成了整个府里的红人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她,也是因此让她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不是,是命数。”
孙佳玉也皱了皱眉,难得的厉声呵斥了春兰一句,“春兰休得胡说,我不想再听到一句关于乙儿的话,母亲的事我也感到很是悲痛,可这都是天意,与乙儿何干啊。”
春兰这才觉得自己失言,赶紧跪在了地上,“是春兰说错了话,是天意是天意,与乙儿无关。”
孙佳玉这才赶忙让春兰起来,主仆二人又亲昵如初了,“姑娘,奴婢刚刚让人去看着了,若是夫人醒来,第一时间就会来告知姑娘。”
乙儿看着眼前的两人,歪了歪脑袋,明明人还是她原先认识的那两人,怎么就有种陌生的感觉呢。
虽然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了,但总觉得孙佳玉变得有些不同了,也不能说是变了,只能说是她原本就会的那些本事都用了出来,她本就是琴棋书画管家无不精通的贤德女子,只是以前没有展现的机会罢了。
不过这么一来,孙佳玉就没有时间可以每日再同她一块画画看书了。
乙儿捡了一块糖糕塞进嘴里,咬了两口又停了下来,没有如欣给她的好吃,她突然就想听如欣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慢慢又转动着身体,朝着鸟笼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打开了鸟笼,刚一把手掌放平,小乙鸟就像是知道似的蹦跳着飞到了她的手掌心,轻轻的在她的掌心啄了一下。
就像是一个温柔的轻吻,痒的乙儿微微一抖,嘴角又上扬了一些,一双大眼睛弯弯的格外的可爱。
“下回,带你找她玩。”
小乙鸟在她的手掌心轻轻的又啄了一下,就好像在回应她的话一样。
而此时的孙佳沅屋子里,木雕的大床上柳氏正在痛苦的挣扎着,孙佳沅一张小脸蛋上满是泪痕,她现在除了哭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管是病重的母亲,还是父亲的责骂,对这个从小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娇娇女来说都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沅娘,沅娘,快去,快找人去找你舅母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