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的味道,越是近便越浓。
宿婉屏息凝神,板正地坐在前朝的梨花扶手椅上,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
皇上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是否落在奏折上,笔走龙蛇快速批阅,上面件件写的都是朝廷要密。他批阅得专注,矜贵的下颚微微收紧,优越的弧度紧绷,唯有浓密的睫毛偶尔颤动。
“阿嚏”
宿婉打了个喷嚏,那一瞬间血流如注,淡定的脸色遮挡住裂开的心。
沈厌的余光瞥见她表情一闪而逝的异样,停下笔,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是不舒服么”
“微臣有些身体不适”
他狐疑地盯着她半晌,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将宿婉打发出去了。
原主的武功是出了名的高深,因此皇宫侍卫不敢紧跟着,默默隐藏在树梢墙头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眼睁睁看着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真的进了茅房,过了顷刻,叫小厮打水沐浴,消息很快传入了皇上的耳朵。
“其他无异样,但是有轻微血腥气。”暗卫拱手禀报。
“哦”
沈厌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他半耷的狭长的眸子,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其中蕴藏的情绪。
他薄薄的唇扯起讥讽的弧度。
怪不得不动手谋反,原来是有伤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一出韬光养晦的戏码,这苏宛真是天大的胆子,敢把这出戏摆在他的眼皮子地下。
也不怕朕掀了他的唱戏摊子
“随他去做,不用理会。”
不是想唱戏么他倒不介意,演上一遭。
宿婉将身上收拾干净了,偷偷烧了月事带,这才神清气爽地回到书房。
耽搁约莫半个时辰时间,沈厌似是并未察觉,继续批阅奏折。
不过片刻,德顺进了门,毕恭毕敬地请安说道“皇上,那宋太医路上的马车受了惊,腿摔伤了,是药童一路跑过来禀报。这会儿奴才已经找人叫马车把他请回去了。”
沈厌漆黑的眼珠陡然凝固,抬眼瞥他“人无大碍”
“回皇上,无大碍。”
“嗯,那倒无妨。宋太医年事已大,回去好好休养罢。”
宿婉正在滋溜滋溜地品茶,敏锐的反应使她感应到那道凤眸凛冽的一瞥。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慢慢喝茶,一副与我无关的老神在在的模样。
趁着沐浴时,宿婉将消息传给心腹,他们动作麻溜,果然将宋太医拦在了路上。
这下,宿婉便不慌了。
“那真是可惜了,爱卿的病朕一直挂念在心,一日不好朕一日难眠哪。”
沈厌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慢悠悠说道。
宿婉连忙放下茶杯行礼,感谢皇上仁慈宽厚,当感激涕零。她说得真情实感肉麻兮兮,把自己都感动到了。
沈厌像是被突然恶心到了一般,脸色难掩阴沉,挥手叫她坐回去,再也不提宋太医的事。
宿婉继续笑眯眯地假装品茶。喝茶多对月事不利,她多闻闻雨前龙井的香味也好。
这一下午,沈厌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晚膳依旧丰盛。
宿婉习惯了皇宫的排场,十分适应地试菜之后拍拍马屁。可惜尊贵的九五之尊胃口不好,没吃几口放下了筷子。
他平静地端详宿婉大快朵颐的吃相,心情阴晴不定。
一会儿觉得看着她吃饭自己胃口似乎又好了点,转而又想起最近胃口不好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苏将军。
“爱卿。”
“臣在。”宿婉迅速放下筷子。
“山庄有极好的药浴,晚上你便陪朕一同吧。”
“”宿婉难得停顿,语气依然是毕恭毕敬,“回皇上,臣满身伤痕,实在丑陋,不敢同浴。”
“爱卿身上的伤,是我大越朝的荣耀,怎能说丑陋”
沈厌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了。
“还是说,你是嫌弃朕”
“臣不敢”
“嘴上说不敢,你可敢的很。”他喜怒无常,眉眼凛然,如寒冬料峭,寒意逼人。
宿婉只得拱手退步。
夏日的夜晚连风都是迤逦万分的。
蝉鸣聒噪,树影摇曳,风吹得心情都放松许多。宿婉换了清透的黑纱长袍,黑色长发蜷曲披散,她的样貌秀丽,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夏日的夜晚连风都是迤逦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