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道︰「你仔细说说你上一世的前前后后。」
裴渊眉头微蹙,仔仔细细地将上一世的种种说清了。沈婠一听,眉头也蹙得厉害,她缓缓地也将自己的上一世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两人陷入沉思。良久,沈婠方诧异地道︰「你的上一世与我的上一世完全不相同。我即便你是恼极了你,也绝不会做出如此下等之事!」
以她自己的性子,若当真是受到了冷落,最多也就是心灰意冷,或是豁出去只求一纸休书,也不会红杏出墙。这并非是报复与不报复的问题,而是她本身的原则问题。
就在此时,外边轰隆一声,惊雷乍响。
紧接着,暴雨如注。
沈婠回过神来,暗叫不好。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裴渊,裴渊此时是一副怔楞不已的模样。沈婠不着痕迹地慢慢地往屋门挪着步伐。
方才她记得裴渊过来时,与外边的匪徒交谈了数句,接着有马嘶声响起,想来是那些匪徒离去了。
来掳走她的匪徒定然不是平南侯府的人,那几个匪徒满身匪气,虎背熊腰的,其中有一个脸上还有刺青,一看就知是山贼匪寇一派,估摸着收了裴渊的好处,所以才来办事的。
裴渊掳她的目的也很明显,他不会伤害她,他只是想要污了她的名声,若是两人在此过上一夜,明日她便是不想嫁给裴渊也得嫁。
现在外面大雨倾盆的,即便是长公主和恒之也难以寻来。
她现在只能自救。
与其在这里跟裴渊耗着,不如出去搏一搏,兴许还有转机。且现在裴渊还在沉思中,最容易逃跑不过。
一,二,三!
沈婠咬牙推开屋门,撒腿在雨中狂跑。裴渊竟是独自一人前来!屋外一个守着的人也没有!沈婠心中大喜,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
裴渊这时方回过神来。
他这次打的算盘本是让人掳了沈婠,之后他英雄救美,恰逢地处偏僻,而昨日蜻蜓低飞,想来今日会有场大暴雨,到时他与沈婠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待来寻沈婠的人发现后,沈婠这一生也甭想跟他脱得了关系,到时候她也只能乖乖嫁给他。
可是裴渊没有料到的是沈婠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且观她模样,也不像是假的,这让裴渊的认知受到打击。一心想要复仇的对象,忽然告诉自己,你报错仇了。这般打击之下,裴渊的脑子瞬间就懵了。
现在看到沈婠急急逃离,裴渊下意识地就追了出去。
倘若沈婠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上天到底给自己开了个多大的玩笑.
沈婠跑得飞快,雨倾盆而下,她眼前的视綫一片模糊。夜色漆黑,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数道雷鸣随之而来,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爲之颤动。
身后传来裴渊的喊声,沈婠心里极是着急。
倏然,脚一拐,身子猛地往前扑去,恰好遇到斜坡,沈婠的身子扑腾扑腾地滚了下去。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剧痛袭来,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身子猛然一腾空,笔直地下坠。
噗通的一声,又是好一阵剧痛,沈婠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不过万幸的是,她还是清醒着的,且此处黑幽幽的,地上十分干燥。
沈婠忍住疼痛坐起。
她慢慢地摸索着,手下的泥土干燥,四周的岩壁光滑,沈婠轻轻地喊了一声,有回音传来。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掉进了一个山洞里。
蓦地,沈婠想起一事,她连忙去摸自己的袖袋。
空的。
她的簪子掉了。
沈婠顿时有些沮丧。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道声音响起--「婠婠你在哪里?婠婠!婠婠!」是恒之的声音!
沈婠大喜,刚坐直身子,却不小心拉到了伤口。
她倒吸一口冷气,不禁□出声。
「婠婠?你在里面是不是?」
沈婠也顾不得疼痛了,连忙喊道︰「恒之,我在这里。」不过须臾,裴明泽也跳了下来。他抆了火石,点上了一堆火。
沈婠这才发现裴明泽浑身都湿透了,墨发上的水珠不停地滴下,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仿佛受了惊吓一般。
沈婠也不知怎么的,一见到裴明泽,心里就是一热,鼻子也开始发酸。
「恒之。」
裴明泽细细地打量着沈婠,发现她的手脚都受了伤后,眼里立马涌上紧张之色,「都是我不好,来冲了,让你受苦了。」
沈婠道︰「没有,你来得刚刚好。我只是受了点伤,不要紧。」
裴明泽小心翼翼地捧起沈婠的手臂,心疼得都快要脸色发白了,「都肿成这样了。」沈婠转移话题,「你怎么找来了?是玉禾告诉你的么?」
裴明泽道︰「不是,回到城内的时候,我想起有东西落在京山庙里便回头去拿。然后就见到了倒了一地的沈府护院,我心知你出事了,便跟着马车的痕迹追来,我和览古他们分头寻找,」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发簪,「之后我发现了这个,便知定是你掉下来的。若不是在山坡那儿发现发簪,恐怕也寻不到这儿来。」
沈婠一喜,「我方才还在沮丧它不见了。」她刚想去拿过发簪,却又不小心拉动了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尽管沈婠没有出声,可裴明泽仍是看出来了。
「我已是在洞口边留了信物,只要览古他们寻到这儿就能见到。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只能留在这里,」他看了眼沈婠身上**的衣物,轻咳一声,「把衣裳给脱了吧。」
沈婠的脸微红。
裴明泽道︰「我……转过身去,」似是想到了什么,裴明泽又道︰「你受了伤,脱衣怕会扯到伤口,不如我来代劳吧。」
这话一出,裴明泽的耳根子也红了个透。
沈婠一瞧,心里的那一丝放不开也消失了,她轻声道︰「也好。」
裴明泽避开了沈婠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脱剩了里衣,隐隐约约瞧见里面的肚兜时,裴明泽的手颤抖得厉害,原本是耳根子红通通的,现在变成流鼻血了。
「恒之,你流血了!」
裴明泽捂住骨子,仰起头来,连忙道︰「不要紧。」模样颇是狼狈。
沈婠扑哧一笑,身上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裴明泽有几分窘迫,过了好一会,鼻血方停了。他也脱了身上的湿衣裳,跟沈婠的衣裳幷在一起,在火堆前慢慢地烤着。
沈婠道︰「恒之,今日裴渊与我说了十分古怪的话。我不知该是信还是不信。」
「嗯?说了什么?」
沈婠一五一十地与裴明泽说了,末了,她又疑惑地道︰「倘若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所遇到的沈婠又是谁?我上一世遇到的裴渊又是何人?我想了好久也不曾想明白。」
裴明泽本来也疑惑得很,但现在一听沈婠这么说,脑子里倏然灵光一闪。
他寻来三颗石子。
「婠婠,你看着,」裴明泽指着第一颗石子,「如果说裴渊的话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裴渊的上一世与你所经历的上一世并不一样,我们暂且把裴渊所经历的上一世当作是这颗石子,而你的上一世则是第二颗石子,第三颗石子也就是现在这一世。在第一颗石子里,裴渊家破人亡,对你恨之入骨。」
沈婠睁大眼睛,「啊,他恨极了我,如同我恨极了他一样。若是他有重生的机会……」
裴明泽颔首。
「第一颗石子里的裴渊在第二颗石子里重生,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欲要向你复仇。他复仇成功,你含冤而死,在第三颗石子里重生。第三颗石子里坠崖前的裴渊如同第二颗石子里的你,他不明你爲何会恨他。他坠崖而死,重生后的裴渊是第一颗石子里家破人亡后的裴渊。」
沈婠看着第一颗石子,她恍然大悟地道︰「所以若说我不是重生的,这一世的我仍会像第二颗石子里的我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对。」裴明泽道。
「可是……」沈婠蹙眉,「第一颗石子里的我又是谁?」蓦地,沈婠倒抽一口气,她望向裴明泽,「……是长公主?」
裴明泽说︰「第一颗石子里的你,就跟第三颗石子真长公主一样,身体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魂魄给霸占了。所以这一世长公主会跟谢三郎有染,如同第一颗石子里所发生的情况一样。第三颗石子里的长公主有第一颗石子的记忆,兴许刚开始只是很懵懂,但是遇见你后就想了起来,是以才会问你这么多有古怪的问题。而长公主曾霸占过你的身子,她想起来之后对你心有愧疚,这也是爲何京城贵女众多,却只有你入了她的眼。」
沈婠说︰「那原本在第三颗石子里的裴渊……」
裴明泽道︰「兴许真的死了,也有可能去了第四颗石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