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浮梦旧笔 申丑 2032 字 1个月前

第19章 鬼子(四)

雷刹,乃恶名。

以天雷为姓,以古寺,恶鬼为名。

恶鬼食人血肉,以宝刹镇之,以天雷驱之,好令他不得翻身,好令他魂飞魄散。

「雷刹,是鬼子,是我姨母死后在棺中所生,他啖母之肉,饮母之血才得活命。他根本是鬼非人,我三弟昏睡不醒,说不定就是因他之故。」裴二郎冷笑道,「鬼子,天生不祥的邪物,若非我阿娘,外祖父早将他溺死在水中。」

「你闭嘴。」裴娘子听他口出恶言,急怒之下狠狠一掌掼在他的脸上,「够了。」

「不够。」裴二瞪着血红的眼,指责道,「要不是阿娘烂发好心,将他接回家中,阿爹怎会早去?三弟怎会身染怪病?皆是阿娘将邪祟领进家门的缘故。」

雷刹抽出长刀,随手将刀鞘弃在地上,轻拭霜刃,唇边带笑,眸中却是一片阴寒:「既然我食人肉为生,不如坐实恶名,不知表兄的血,是个什么滋味?表兄的肉,是酸是苦?」

裴二纸紮的老虎,一戳即烂,他原先看雷刹忍气吞声,恶行恶言出尽心中恶气,现在雷刹一翻脸,顿时烂泥似得软瘫在地,揪着裴娘子的衣袖:「阿娘,救我,他要伤我性命。」

裴娘子急得直跌脚,死死拦在前面,哀求道:「无祸,看在姨母的脸面上,不与他这等竖子计较。」

「姨母救命抚养之恩,雷刹不敢忘却。裴二一个欺善怕恶的酒囊饭袋,活着也累姨母操心长忧,等我送他去阴司黄泉,以命谢罪。」雷刹道。

风寄娘与老叔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裴二躲在裴娘子身后抱头缩成一团,裴娘子着急不已。一众仆役拦的拦,抖的抖,一锅沸开热粥。

青衣书生更是急得在那团团打转,一会怨自己兄长言语无礼,一会求表兄手下留情,烦劳了风寄娘与老叔相劝,转身又回到雷刹身边倾诉旧情,扰得雷刹烦不胜烦,脸色青了又青,紫了又紫。

风寄娘侧身掩唇偷笑,敛声道:「副帅收刀,佛寺清净之地,怎染血腥?」又与裴二郎道,「母死子生,亡者未亡,以煞止煞,是得天眷顾的命格。」风寄娘的目光落在雷刹身上,满是赤裸裸的好奇与探究。

雷刹不喜她的目光,厌烦地避了开。

裴娘子喜不自禁,道:「对对对,无祸福厚,自小无病无灾逢凶化吉,怎是不祥之人。」

裴二郎探头探脑地不服气道:「纵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是姨母无媒苟合,父不明的棺生子。」

雷刹出生实是诡之又诡,他生母是梅家幼女,文静柔弱,面目姣好。一年清明,随家人外出扫墓踏春,归后长日独坐,愁眉不展, 一日日,身形渐瘦,腹部却渐鼓,到七八个月,与孕中妇人无异,请医诊脉,告知梅家幼女有孕。

梅家家主大怒,鞭笞怒駡,拷问幼女奸夫何人。

梅家幼女只是喊冤,其晚,一条白练悬於梁柱自尽而亡。

梅家家主深恨女儿丢尽梅家脸面,一床薄被,一口薄棺,将幼女葬於荒坟野地。置棺入坑,黄土掩了半截棺材,众人忽闻棺中婴啼,枯树上群鸦齐飞,坟塚间犬猫撕咬。

一时人人惊魂,个个色变。

其中一个仵作是个贼大胆,丧妻失子,跳下坟坑,几下启开薄棺,棺中血气冲天,掀开梅家幼女衣物,一个浑身通红满是血污还连着脐带的婴儿伏在那嚎啕大哭。

几个仵作面面相觑,一人道:棺生子,必是邪祟鬼魅所生,不如一并埋了。

有人小心道:梅家人,我等岂能作主?

又有人道:梅家将幼女葬於荒塚 ,显是不认此女。不如将邪物丢在树下,若有造化,也捡得一条小命。

那个贼大胆拿刀割断婴儿脐带,冷笑:乱葬坟地到处野狗饿犬,将他丢在坟间,有个屁造化能活命?还不是填了狗肚。

他说罢,摸摸身上短褐破衫,多的布片也无,索性又从梅家女压身的被子那割下一块被面,胡乱裹好婴儿。与众人道:走,问问梅郎主去,要不要这外孙子,若是不要,我捡去与他一口稀汤吃。我这等样人,日日与死人黄土交道,怕得哪样?

众人草草将梅家女葬下,抱着婴儿回梅家覆命。

梅家家主打落牙齿和血吞下,他视此为奇耻大辱,不肯受柄於人,咬牙接过婴儿。

贼大胆既救这棺生子一命,禀着救人救活,又激梅梅家主一句,道:都道梅郎主乐善好施,一等一的大善人,又有一等一的好名声。此子来得不祥,换做常人早掐死埋了化泥,托生梅家,却也有几分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