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儿子媳妇亲亲热热便不开心,鼓励儿子多往妾室房中走走……她现在甚直有一个荒谬的念头,家里的小妾倒在其次,相处这么久,她几乎已经摸透了她们的性子,如今总算能压制住这两人了,但这个家里,真正敌视她,与她抢丈夫的不是两个小妾,而是婆婆。
贺老太太更多的时候看她的眼神,便好似她抢了人家的丈夫,却又不肯经心照顾,不知道有多怨恨。
婆婆的杀伤力是无与伦比的。
特别是丈夫对婆婆言听计从的时候,这种杀伤力尤为明显。
莲香在心里思忖,书香面临着两对公婆,也不知道她是怎生应对这局面的?
别的都好说,万一婆婆坚持往裴东明房里塞人,也不知道她收是不收?
依她的想法,小妾通房之类的,不过形同衣服,要是婆婆塞了进来,收着就好,过几年鲜艳的颜色褪去了,压箱底放着就是了。
她如今已经想的很开了,便是应对胡搅蛮缠的贺母,也有了几分章法。
只可惜贺黑子是粗人,尚察觉不出媳妇内心的巨大变化,从互市回来,在莲香房里逗着贺小妞子叹气:「寻常我都羡慕东明不用夹在老娘与媳妇儿中间为难,如今再瞧瞧他这两对爹娘,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他家老娘是强了些,可他家媳妇儿如今越发的温柔,但凡贺母所求,无不应允。便是贺母年纪渐长,生活又好了起来,如今最喜欢吃炖的软烂的肉,莲香每日里便会亲自盯着厨房炖好了给老太太吃。
这才不足半年的功夫,贺老太太便跟吹气球般的胖了起来,红光满面,肥肉将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许多,如今走起路来,一摇一摆,便如肥胖的鸭子一般,新做的衣衫全是宽大的襦裙。
莲香这里暗暗替书香叹气,也不知道她如何应付两对公婆,裴家院子里,这会却正在上演一出新戏。
裴东明急急忙忙赶回家,进门便问守在门内的生儿,养父可有欺侮书香,等到听到书香这会还与儿子窝在自己房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裴**半辈子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来响水这些日子忍了裴东明夫妇许久,见这对夫妇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寻得借口,立心要在儿子媳妇面前立立规矩。见得裴东明进了房,浓眉一抖,厉声喝道:「孽子,跪下!」
紧随在裴东明身后的生儿顿时哆嗦了一下,暗道这位也太狠了些。
房里的瓷器全被裴十六砸了,因此满地的碎瓷片子,现如今天气炎热,裴东明身上只着夏袍,这一下跪实了,怎么着膝盖也得破了皮。
好在裴东明听到这话,纹丝儿不动,只淡淡道:「不知道谁惹的父亲这般生气了?我这厢先向父亲赔礼了!」
裴十六本来就生这养子夫妇的气,如今见他不但不如小时候乖巧,便是连裴东宁也比不上。裴东宁常年不上进,只要裴十六怒斥一声,脊梁骨早软了,乖乖跪了下来。
「你不要以为自己当了几天官,我便治不了你了!别不把我这当爹的放在眼里……」裴十六说着,又想砸东西了,只可惜桌上手边的茶碗全被他砸了,裴家客房本就收拾的简朴,除了瓷器就是桌椅床帐这些粗笨的家什,如今是砸无可砸。
裴东明是杀伐惯了的,对裴十六这般猛烈的怒火,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一声:「爹这是说哪里话?儿子哪敢!」
嘴里说是不敢,可是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就透着藐视之意。
裴十六冷哼一声:「不但是你敢,便是你的媳妇儿,也敢对婆婆不敬,将你娘饿一夜不管饭吃,你们夫妇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
裴东明恍然大悟。恐怕养父母对他们夫妇不满久矣,这才寻得借口来整治他。当下他便做出惶恐之态来,朝着裴十六连连赔礼:「爹有所不知,昨晚娘子特意吩咐厨房给爹娘做些合口的清粥小菜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竟然只给爹做不给娘做,让娘饿了一个晚上。」不及裴十六反应过来,又朝门外喝一声:「去将厨娘唤来我问问?爹娘久不在我身边,如今好不容易过来了,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奴才敢做出这种欺主的事情来?」
一句话,轻轻松松便将裴十六对书香的指责转嫁。
他心道:既然你想大闹一场,我便奉陪吧。
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在他裴东明的人生守则里,可没有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