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缓援颔首,心中一番感慨,或许,他做的那件事,终究还算起了作用。
「方才得到宫中密报,雷霆骑果然在聂相手中,此番,若非有雷霆骑秘密参与,皇甫无双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夺宫!」姬凤离缓缓说道。
雷霆骑是当年炎帝征战天下时,秘密训练的一支奇兵,这只军队勇猛善战,因此得名雷霆骑,天下安定后,炎帝特许这支队伍不归於南朝军中编制。从此后,这支雷霆骑便销声匿迹了,但是,姬凤离却相信,这么一支队伍,炎帝会轻易放弃。经过几年查访,终於查到这支队伍隐在南部水岛之上,多年里秘密征兵,实力不可小觑。
「果然是在这个老狐狸手中,这么多年,他也果然能隐忍。」铜手说道。
蓝冰执子落棋,摇头道:「我猜,这雷霆骑在聂相手中,没有那么多年。应当是近两年相爷势力大涨时,太上皇才交给聂远桥的。最多两年!」
姬凤离拈着一粒在手中把玩片刻,『啪』地一声落入局中,慢慢道:「不错,太上皇绝对不会那么早放权,更何况,聂相的妹子还是皇后。」
「接下来,废太子恐怕就要登基了!」唐玉低声道。
蓝冰点了点头:「相爷,我们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不过,想来他也不敢动相爷,相爷此番声名正盛,除非他能找到罪大恶极的理由,否则,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何况,北境的兵权如今在王煜手中。」
姬凤离点了点头,低首看着几案上的棋局,只见榧木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似乎是狼烟四起的战场,两军奋战,互不相让。
这朝野之战,似乎比战场上还要凶险,一步错,有可能便全盘皆输。
他执起黑子,且攻且守。
蓝冰的白子已经稳紮中宫,其形已然如龙,似乎马上就能破云腾空而起。
姬凤离手执黑子,一路杀入中局。
蓝冰托腮沉吟,一眼便看出黑子欲抢子夺位的意图。他淡笑着执起白子,吃掉姬凤离的数枚黑子。同时,布白子,断黑子后路,将黑子团团围困。
唐玉和铜手眯眼瞧着棋盘,大气也不敢出,眉头俱都皱得紧紧的,看上去黑子败局已定。姬凤离不慌不忙拈起黑子,静静说道:「铜手,你传信给宫中,命人查一查太上皇的病情,还有,那个刘太妃,是何时得宠的,何以换了她服侍太上皇。康帝那边,派人加紧盯着。」
铜手点头应是。
姬凤离的目光凝注在棋盘上,视线寸寸在棋盘上掠过,侧手放下一子,破入白子中腹。
窒内一片静悄悄的,唯有落子声清脆动听。
最后一枚黑子,姬凤离重重落在棋盘上,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只听得叮然一声,他负手站起身来,衣袂掠过,一片清寒。
蓝冰低眸看去,只见黑子不知何时,已经斩断了己方白龙。
他重重叹息一声,也站起身拳:「看来,属下终究还不是相爷的对手,若是──────」感觉到姬凤离身上有寒意瞬间渗出,他慌忙住了嘴。
花着雨回到皇宫时,天色己经过了三更,想必皇甫无双己经歇下了,且今日不是她当值。於是,她便径直朝太监居住的北六所而去,此番回到皇宫,倒不再如先前那般,同吉祥一个屋子,而是独居一室。虽然说之前她和吉祥都是轮流值夜,并没有同屋夜宿过,但还是不自在。
推开虚掩的门,点亮烛火,她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腹部,轻轻摩挲着,她到了此时,还觉得自已是在做梦。这里有了一个孩子了吗?
似乎,是为了打消她的可疑,胸臆间一片翻腾,她翻身下床,冲刭门边,一手扶着墙面, 弯腰呕了起来。可是,晚宴没用,午膳也早已在方才那次吐完。此时,只是干呕,但却是更加难受。
她想起那妇人的话,她说她上一胎就吐得厉害,几乎不能用饭,后来还是用了药,才慢慢地减轻了。
花着雨喘息着,难道说,她这一次,也同那妇人一样,反应很厉害?
她抖着手,取出怀中的药方,正要看一看,就听得房门外传来叩门声,
「小宝儿!」
花着雨一听是皇甫无双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怎么没想到,深更半夜,他怎么跑列太监居位的地方来了。她慌忙将手中的药方放入袖中,定了定心神,方慢慢地打开。
「殿下,天色不早了,你怎么还没歇下?怎么、到这里来了?」花着雨微笑着施礼道。
「你出去了,本殿下怎么能睡得好,真后悔早点没派人跟着你出去。一听你回来了,本殿下就更睡不着了。怎么样,在外面玩的可高兴?」皇甫无双一身便服,也不待花着雨请他进未,就自行跨入到屋内。
皇甫无双这才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黑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笑嘻嘻道:「小宝儿,你这里倒是比本殿下住的地方还要清静舒适!」
花着雨抿嘴笑了笑,「这里哪里比得上殿下的宫殿舒适?」这孩子怕是在内惩院待得久了,看到她这样简陋的屋内,也觉得舒适了。
「本殿下说的是实话,总觉得,越是奢华反倒越是抓不住,而这样的简朴宁静,倒是令人心中踏实。」皇甫无双眯眼笑着坐到了花着雨的床榻上。
「咦?这是什么?」皇甫无双一把捞起身后的一个包裹。
花着雨心中『咯登』一下,随即想起那件流岗色女子衣裙在进宫前她便已径扔了,这包裹里只余一件菱花铜镜。这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皇甫无双看到花着雨脸色煞白,挑了挑眉,关心地问道:「小宝儿,你怎么了,胸闷还没好?」
花着雨掩饰性地笑了笑, 「已经没事了,谢殿下惦记!」
「小宝儿,你怎么去了一次战场,就对本殿下这么客气了?」他带着一丝叨念,不甘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打开了包裹,见到里面的菱花铜镜,笑吟吟地取出来,斜了一眼花着雨道:「小宝儿,你怎么买起女子的铜镜了,难道,你真的如众人所说……」
花着雨心中顿时一紧,连呼吸也乍然变得急促起来,难道,自己露出了破绽, 皇甫无双怀疑自己是女子了?不能吧,自己和姬风离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人看出来,皇甫无双怎么可能,更何况,还是他亲自下令将自己净身的,他不该怀疑的。
「难道……宝儿真是如别人所说,是……是断袖?不然怎么买这些女子所用之物?」皇甫无双小心翼翼地问道。
花着雨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吟吟地说道:「殿下误会了,这个铜镜,是奴才买来送人的。」
「哦! 宝儿莫非是有心上人,只是……」皇甫无双这才恍然大悟,随即脸色一黯,俊脸上一片懊悔之色:「当初,本殿下真不该让你净身,倒是害了你了。」
他坐在床榻前,瞪着一跌乌黑晶亮的眼睛,望着铜镜的镜面,看似在照镜子,视线却左铜镜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花着雨。
那一个小太监,经过了战场的洗礼,不再似先前那便白晢,但是却更有一种旁人没有的风姿。眯眼望向他时,浓翼的睫毛扑闪着,清澈的双眸在长
睫、映下,闪着粼粼波光。她仰头时,那优美朱红的唇,就好似花样绽开一般,带着令人难以抵挡的魁惑。
就是这个人,这样皎花照水一般的少年,在战场上作战勇猛。
若非今日听到有人回报,他几乎不敢置信。
他盯着铜镜里的花着雨,忍不住说道:「小宝儿,你真漂亮!」
花着雨呆了一瞬,毫不客气地说道:「殿下,你也很漂亮!」
「哦,这是整个南朝的共识!」皇甫无双倒是毫不脸红地笑纳了花着雨的称赞。
「小宝儿……我怎么总是觉得,我们很像是天生一对?你要是女的就好了。」皇甫无双幽怨地说道。
花着而心中一滞,面不改色地笑道:「我们确实像是一对!」
「你也这么想?」皇甫无双双眼一亮道。
「嗯! 」花着雨点了点头:「假如殿下是才指脸皮厚度的话!」
皇甫无双顿时仰首大笑,指着花着雨道:「小宝儿,这样说话才像你嘛!」末了,在花着雨床榻上仰身一躺:「小宝儿,本殿下今日在这里睡如何?」
花着雨毫不客气地说道:「殿下这么怀念内惩院里的日子?」
皇甫无双唇角的笑意顿时凝住了,他起身坐起道:「好吧,那就不打扰小宝儿了,本殿下回去了,明日记得早点来当值!」
花着雨点了点头, 皇甫无双怏步走了出去。
花着雨将房门关好,将那张药方再次拿了出来,在灯下细细看了一遍,待到将药方中的药物烂熟於心后,将药方放在火烛之上,慢慢地点燃。
血莲!
这药方中有一味血莲。
她听康小四说起过,知道血莲是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得来非常不容易。这主要是因为这血莲花期甚短,且一年只开一次花。所以,属於千金难买的一味药材。怪不得医馆的大夫说,若是她要在他那里抓药,需要提前知会他一声,因为药物珍贵,需要提前去购。恐怕,那医馆此时并没有这味药材。
她竟然要用到这么珍贵的药,难道她的胎像这么不稳?
她抚着小腹,心中一片酸涩。
人有时很奇怪,起初,她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可是,如今,在面临着随时可能失去时,她忽然就觉得舍不得了,心中充满无限怜惜。
这血莲,皇宫里应当不缺!
只是,要如何得到呢?